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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客户是本地一家很有实力的地产集团,在我们公司已经连续投了三年广告,可最后一年对我们很不满意,目前正在接触其他的广告公司,据内部人说,高层已经决心不再跟我们续约。想到这我就恨张继明,这个损人不利己的王八蛋,这个客户一直是他在服务,结果他自己想搞事情,却连累了整个策划部。
我丢不起这么大的客户,虽然我刚刚扶正,这事跟我基本没什么关系,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利用这事参我一本,说我办事不利、留不住客户的话,绝对够我喝一壶的。这家公司的副总一开始死活不肯见我,无奈之下我找了李峰牵线,他才答应给我半小时时间,周日直接去机场见面。
第二天一早,我提前二十分钟到了机场,坐在车里照了照镜子、整理好了头发,才深呼一口气,上了电梯。这个副总姓蒋,一个头发快掉光的老头子,脸上很少有笑容,常常不怒自威地装着逼。我走进机场的咖啡厅,他正悠闲地看着报纸喝咖啡,见我来了也不说给我让个座,而是先看起了表,“王总监,上飞机之前我还想买些厦门特产带给北京的朋友,我们长话短说吧。”
我心里把他女性亲属都问候了一遍,带着灿烂的笑容坐下,正要开口,老蒋又说话了:“如果你是为下一年的合同来的,我看就不必说了,我重申了很多次了,不会再跟你们续约了。”
要是一年前的我,肯定愤而离席,可是现在,他这些屁话再也骗不了我。我心说你糊弄鬼呢,不跟我续约你答应见我?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我们公司里那些烂事你不知道?傻逼也明白张继明是张继明、我是我,因为张继明的作死就否定我们公司,那他也做不到这么高的位置,无非是想借引子讨价还价,再给自己多捞点回扣而已。
那一瞬间我想了很多,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老骗子,你想等我求你,我偏偏不吃你这一套!做了决定我从容多了,缓缓坐下,端起面前的白开水喝了一口,微笑道:“蒋总,您说的我都明白,我这次来呢,也不是求您回心转意,我知道,去年一整年,我们公司的服务给贵公司带来了很不好的体验,所以,您的决定我绝对理解。我之所以求爷爷告奶奶想跟您见一面,就是想交个朋友,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老蒋可能没想到我这么淡定,听了我的话楞了一下,才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笑得有点勉强,“呵呵,王总倒是很超然嘛。”
“也不算超然,您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说句实在的,强扭的瓜不甜,我宁可丢掉这单不做,也不想得罪您,您看得起小王,咱们就交个朋友,来日方长,您记好了,张继明是张继明、我是我。”说完我直直地看着老蒋,他下意识地又端起了咖啡,我心里暗喜,看来这招以退为进有了初步的成效。我又道:“那蒋总,我就不打扰了,有机会咱们再一起泡茶。”
我拱了拱手,拿起包就往外走,老头子叫住了我:“哎,王总监,等等。”我站住回头看着他,“蒋总还有什么吩咐?”
“王总啊,你就这么放弃这单生意,回公司这么交代呢?”
我心头狂笑,老骗子,你终于怕了。我装作不在乎的样子道:“这没什么,我们公司一贯的原则就是宁愿少赚钱,也不能得罪客户,要是死皮赖脸地求您,您肯定不舒服嘛。对了,顺便问一句,您现在跟哪几家公司接触过了?”
老蒋说了三家公司,都是规模不如我们的中型广告公司,我心里更有底了,要是真想撇开我们,那就该找跟我们同档次的,这三家无非是他拿来讨价还价的工具。我点点头道:“说实在的,明眼人都知道,这几家无论从规模、经验和服务水平来说,都远远不如我们公司,现在我只能表示遗憾了,祝贵公司好运,我先走了。”
再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我快步走出了咖啡厅,心想这回该你着急了,你老蒋在你们公司也不是一言九鼎,最后真跟那几家货色合作了,你老板不扒了你的皮?
但无论如何,这也是一招险棋,我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使老骗子就范,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所以我没跟付欣婕说实话,她问我时,我只是说老蒋时间有限,只做了一个初步的接触,还要再谈。
随后的几天我陷入焦虑当中,老骗子始终没再跟我联系,好在跟他公司的人打听,说老骗子出差刚回厦门,还没有跟其他公司签合同,我才略微放下心来。
足足过了五天,我终于等到了那个让我天天惦记的电话。这天是周五,下班之后我又赶了一个小案子,正准备回家吃付欣婕的水煮肉片,老蒋打来了电话。
“小王呀,我蒋海康啊,那个,我跟几个朋友在金碧辉煌,你有没有时间来坐坐?介绍几个老总给你认识。”
这时候还是要有些姿态的,我故作为难道:“这。。。本来跟李总约了吃饭的。。。唉,这样吧,我尽快跟他吃完,然后去陪您聊聊好不好?实在不好意思,您知道我们做乙方的,谁都得罪不起,但是您肯定是最重要的,我尽快过去好不好?”其实我就是随便说的,我就不信他好意思问是哪个李总。
果然,老蒋没在意这些细节,爽快地答应了,“好,就这么说定了,那你快点过来,我在这等你!”
给付欣婕打了电话,我去公司楼下随便吃了一顿,熬到八点,我下了楼,心想老骗子,哥们儿来了!
老骗子平时一脸严肃,真看不出骨子里骚成这样,我进包厢的时候,他正跟陪酒公主嘴对嘴喂酒呢,把我看得一阵反胃。看到我他立刻站了起来,大叫道:“小王,来,坐!那个谁啊,赶紧叫妈咪,带一个连的小妹进来!”
我现在越来越反感这一套,摆摆手道:“蒋总,不叫了,家里管得严,不敢嘚瑟。”
老蒋一搂我脖子,把一张臭嘴伸到我耳边大笑道:“就因为家里管得严,才更应该出来风流一下,行了你别管了,听我安排,不然就是不认我这个老大哥!”
说到这份上我也就不推辞了,心里冷笑,这时候以老大哥自居了,那天在机场还他妈把自己当大爷呢。老蒋又给我介绍了几个狐朋狗友,全是X总X总的,我是一个也没记住。这年头不让人这么叫好像就活不了似的,不是还有人叫我王总么,其实谁知道他们欠了银行多少钱。
老蒋也不提正事,一个劲儿的劝酒,新的小妹还没来,他就鼓动他的小妹戏弄我,玩得要多露骨有多露骨。最后招架不住了,喝了一大杯后,我告了假,直奔卫生间。在蹲位里边抽烟边想,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啊,等老蒋喝多了谁还记得合同的事,必须主动出击了。
回到包厢,门口站了一排小妹,我随便点了个清纯点的,坐回沙发。等老蒋玩累了,我端着酒凑了过去,“蒋总今天好兴致啊,看来最近过得不错!”
老蒋瞪我一眼,“年轻人,跟大哥还玩心计试探?我们就不兜圈子了,这个合同啊,还得跟你们签,其他家都不靠谱。”
我嘿嘿一笑,道:“那敢情好啊,大哥这是给小弟面子,没说的,小弟敬大哥一个!”我把酒杯加满,整整一大杯芝华士,还没加绿茶,看得我直返酸水,闭着眼睛刚准备喝,老蒋按住了我的手,“你还是个急脾气呢,听我说完嘛,这个面子啊,可是相互给的,我给你王鸣面子,那。。。”
“不用说了,大哥放心,小弟出来混,该懂的事还是懂得起的。我干了,大哥随意!”喝完酒,我们相互看着对方,都笑了起来。我知道,老蒋是发自肺腑的笑,而我的笑一定比哭还难看,不用说,今晚上的消费肯定归我了,而我之前就狠心做了个心疼不已的决定,在行规的基础上,多给老蒋两个点的回扣,这么一来,算是把老蒋彻底弄舒服了,而这些损失,都得我自掏腰包。
看着他们多喝一口酒都像喝我的血,我再也待不下去了,给妈咪留了五千块钱,吩咐她多退少补,逃也似的走出金碧辉煌。
回到家我就抱着付欣婕哭,“媳妇啊,我这一趟损失了至少三四万啊,我靠,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刚毕业那会儿,这就是我一年工资啊,啊啊啊!”
付欣婕听完原委,笑着道:“不错呀,王鸣,现在有点上道了,这么处理是对的,眼光要放得长远一些,现在损失三四万没什么,以后的回报也许是十倍呢,没钱了我养你呀。”
我装模作样地继续抽抽搭搭地抹着眼睛,“道理我都懂,就是便宜那个死秃子了,妈的,你没看他那变态样,那公主都快被他折磨哭了。。。还有,你说我丢人不,还上着班呢,居然被你这么个无业游民说要养我。。。”
付欣婕:“。。。”
三四万的损失换来了什么?只有一句话,王董的话。
周一开完例会,王董特意叫我去了他办公室,让我受宠若惊地给我倒了一杯茶,说道:“小王,干得漂亮,我就知道你行,年轻人,前途无量啊。在公司好好干,等我们老了,这么大个公司早晚是你的!”
我虽不信他这些屁话,但也知道,升职后的第一枪算是打响了,至少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不用战战兢兢地活着了。放眼望去,公司里跟我同级别或者更高的领导,都是三十岁以上了,难道真像王董说的,我小王前途无量?想着想着,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幸亏是在自己办公室,我紧张地往外看了看,没有人注意到我的笑,忙收敛心神,告诫自己不要得意忘形。
付欣婕发来微信,说在超市买到一个巨大的土豆,够吃两顿清炒土豆丝的。我默默开心起来,这个叱咤风云的职场女强人回到生活中,依然可以玩得不亦乐乎,让我不得不佩服。这样的她更加可爱,我真希望她别再重出江湖,哪怕让我一个人挣钱养家,累一点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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