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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时吐不出酒来,胃中绞痛难忍,重力按压下去呛出来的也只是几口混着血丝的酸水,反复几次,才终于将酒水混着丝缕血线吐了个干净,绞痛也转化为可以忍受的闷痛。
舒窈已经熟睡,他本是跪坐在床侧,起身时双眼却猛地一黑,他摇晃着栽倒,幸而一瞬回拢的神智支使手臂撑住墙壁,才堪堪稳住身形,这一动作间腹中爆发火刀穿刺般的剧痛,他仓皇起身,尽可能轻地迈步向浴室走去,身背踉跄撑住台面,闷哼一声吐出大口鲜红,刺目艳色泼在池中,也深深刺进他眼中。
神智在这一吐之后快速消弥,他撑住台面的手指用力蜷起,指甲边缘掐进手心,痛意刺激昏聩的神经,到底让他清明了几分,漠然直视那汪红硕的血花,吃力地抬手冲净池中,确认没有留下痕迹,这才撑起身子回到房间。
新年的清晨十分晴朗,鸟鸣啁啾伴着阳光穿过玻璃窗,亮暖暖地烘托在灰粉色的窗帘。
舒窈从酣睡中自然醒来,一夜好眠,连续几日奔波惊悸的疲倦被扫净大半,她心满意足地抻了个懒腰,恍然发觉身旁并无人睡着,甚至床单整洁,根本就没有睡过的痕迹。
环视房间却只剩她一人,另一个人似乎已经起身,换下的睡衣整齐叠放在沙发一端,连抱枕的摆放都同昨天几乎一样,舒窈几乎要以为昨夜里那双为她细致按摩的双手是她自己的幻觉。
房门被轻轻敲响,曲芳带笑的声音传进来:“窈窈吃早饭了。”
这么早?舒窈腹诽,一抬头看桌上的闹钟,竟然已经八点钟了。
“孟星河呢?”匆匆洗漱完跑下楼,曲芳正在盛粥,一旁的郑妈端了一托盘的精致小菜往院子里去,见她下来,曲芳抽空看她一眼,笑道:“院子里呢,他一大早就起来帮我们做饭,厨房这点事哪用得着他,被你爸爸叫去下棋了。”
幻觉不攻自破,舒窈心底松了口气,帮忙接过小碗,问:“他可能就是想帮帮忙吧。”
“这孩子心眼实,总归还是有些闷的,我看他好像有点累的样子,倒是自己也不说。”曲芳摇摇头,同着舒窈一起往院中日光房走去。
“累?”舒窈暗自思忖,昨夜睡得也不算晚,便是今日早起了也犯不着有多疲累,但瞧曲芳一副误会了的样子,她急忙辩解道:“芳姨您瞎猜什么呢。”
反倒是曲芳一脸诧异地看向她:“我?你以为我在瞎猜什么?”
舒窈这城墙拐角般厚实的脸皮终于呼地飞了红,窘迫地快步向前走去,留曲芳在她身后笑得险些直不起腰来。
院子里盘绕的花藤之下,被舒建平建起了一座七八米见方的阳光房,里面摆放了些不耐寒的花卉和一张茶桌,他日常的早茶和与友人的下棋往往都在这里。
今日天朗气清,阳光房里充盈着温暖的花香,宽阔的茶桌被摆满了精致的早点小菜,舒窈进来时,孟星河正帮着舒建平收拾棋桌,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柔软的米白色毛衣在阳光下格外温柔,稍高的领口宽松,露出一截白皙脖颈,棕栗色发丝微微泛着光泽,整个人如同沐浴在圣光中,美好得有些过了分。
经过一夜休整,他的脸色似乎并不比昨夜饮酒后好到哪儿去,仍旧白净到近乎苍白,浓密的眼睫微微垂着,在眼下投映出一片深影,他一面收拾着棋子,一面与舒建平话着寻常,除却偶尔偏头浅咳两声,并无太多异常。
许久之后,每当舒窈回忆起暖阳中他清隽温和的身影,回忆起此时举家和睦欢欣的新年,才知道这平淡的幸福是他多么渴盼的“家”的味道,这背后又是他如何竭尽所能的保全与辛苦。
她什么都不知道,却以为自己是连替身都算不上的婚姻附属品,像个怨妇一样自怨自艾着,一叶障目,连他那些显而易见的痛苦都看不到。
“星河别站着,快坐下吃饭。”早茶布好,舒建平挥手招呼着,舒窈与曲芳已经落座,只舒窈手边有余座,孟星河已经站了有一会儿,闻言舒窈这才抬头看他一眼,低声道:“坐吧。”
“星河你这可不行,不能这么惯着她,成什么样子。”舒建平摘了老花镜,有些嗔怪地瞪了一眼舒窈,神情却并不生气,显然是看不下去舒窈一副作威作福的架势,一旁的曲芳也跟着笑。
舒窈则是一脸满不在乎,身侧的人却严肃地坐直了身子,认认真真地回答着:“并不是我在惯着她,是因为阿窈太好,所以值得值得所有人对她好。”
对座的二位中老年人哈哈笑成一团,舒窈窘迫不已,怎么这个人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别人开句玩笑随便就敷衍过去的问题,他非要高考答题一样严肃,就差给他一张试卷了。
她的手从餐桌旁伸出在他手臂上狠狠拧了一把,拧得他眉宇一皱,并不喊疼,只是略带茫然地望过来,清澈的瞳眸中映着不解,又似有星点无措,好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好了你们俩,快吃饭吧。”曲芳笑着打圆场,舒窈这才不情不愿地回坐直了身,赌气一样往嘴里塞着三明治,腮帮子鼓鼓囊囊,愈发像一只气呼呼的小松鼠,孟星河倒也不恼,清浅笑了笑,轻轻将牛奶杯推到她跟前。
舒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舒建平一向严肃,也只有待客时才会寒暄几句,阳光房里安静下来,而孟星河吃东西向来斯文,一直乖巧地吃着自己盘中的食物,然而却似乎总也忍不住似的,细碎的闷咳不时轻轻溢出唇边,在温暖安静的阳光房中显得有些突兀。
“不舒服吗?”舒建平放下咖啡,抬头问道。
“抱歉,可能有点感冒。”他歉意地笑笑,吃完了盘中那半块三明治便拿起餐巾开始擦手:“我吃好了,您慢用。”
“怎么吃这么点?”曲芳也诧异道,看过干干净净的盘子和牛奶杯,再看他频繁滚动的喉结,苍白的脸上竟不知何时沁出了一层薄汗。
“嗯,部门有点事情要跟进,我先去打个电话。”他歉疚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在孟家的餐桌上倘若孟宗辉不起身,小辈是决不能下桌的,只是现在他已经顾不得这些繁文缛节了:“失陪一下,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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