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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兵器（第1页）

黄昏再次降临，留下风在暗夜里的轻叹。采石场为修筑修筑城墙而远离家人，留在高台的尘土里挥洒汗水的苦力们，本来心里烦躁不堪，充满了又苦闷又压抑的感觉，现在也在晚风的吹拂中被慢慢抚平，变成醉人的舒适感。他们已经被允许停下一天的劳动，暂时放松自己紧绷的身体。此刻正在未完工的城墙周围，或站或坐，喝上一口监工们打来的水。为一天工作的结束感到高兴。

而对于林蔚来说却不是如此，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他记着那个已经许下的诺言，要跟哥舒墨将军习武。

林蔚面前站着一脸严肃的阿墨。相比叫他那个复杂的姓，还是称他为阿墨比较符合林蔚的习惯。经过两天的相处，林蔚猜想哥舒墨就像每个班都会有一个的姓氏很奇怪的同学那样，只看名字会感觉他身上笼罩着一股神秘的色彩，可是相处一下，就会觉得也不过如此。所以刚刚他开玩笑地搭讪“你说你叫哥舒墨，难道你姓哥?好稀有的姓啊。”可事实很快证明他实在是太造次，哥舒墨正色回答“不是哥，是哥舒。哥舒是部落的名字，我们所有族人都以哥舒为姓。包括你。”林蔚咽了咽口水，不得不说“好吧，阿墨。不过，喂喂，怎么又扯上我了？”林蔚收起了玩笑“不过，先说好啊，我学归学，不代表我就承认我是你哥哥了啊。”

哥舒墨听到林蔚称呼他为阿墨，略有片刻的失神，不过很快又被惯有的轻蔑取代。哥舒墨看了他一眼“好啊，你先学成再说吧。”学成?看着眼前的沙袋和泥塘，林蔚感到之后的晚间习武一定不会太好过。很快他的担心就成了现实。

林蔚蹲着马步，手上绑着装了沙的布袋，阿墨满意地看着他，还不时踹两脚说“手抬起来!屁股太高!”“很好，坚持。”林蔚感觉自己这辈子做过的运动都比今天多，汗水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林蔚觉得以前见过的，说自己“汗流浃背”的人都是在夸张，现在自己这样，才配说是“汗流浃背”。哥舒墨不愧是练兵的好手，林蔚再怎么鬼叫，仍然丝毫不留情面。

哥舒墨镇定自若，指着一旁的沙袋，说“功夫的核心就是攻击力，而攻击力源于你的身体。你的身体根本不行，现在让你打我一拳，我还没感觉，你的手就疼了。”林蔚背着重重重压，但还是忍不住说话“那怎么办?”哥舒墨眼角一记凌厉的光瞟过来“我说话的时候，你不要插嘴。”然后接着说“这个问题可以解决，看到前面的沙袋了吗？”林蔚点头“看到了”哥舒墨说“等一炷香的时间一过，你要在腿上绑沙袋绕城跑，跑够一个时辰。以后每一天都如此，不能间断，沙袋每天加一钱，假以时日，必有收获。”林蔚感到腿发软，但在那双眼神的威吓之下还是尽力让自己站稳了。

“至于进攻，那就没有什么必须遵守的路数，唯快，准，狠为要。快最重要。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林蔚对这番话还是认同的。他虽然没学过搏击，但是他看过不少讲格斗理论的书，格斗最重要因素的不过是力度和速度，所有的格斗术练习，都是为了通过反复训练，让身体对格斗技巧产生肌肉记忆。再加上力度的训练，临场就能有备无患，见招拆招。而且灵敏度较高的话，在很多情况之下都会占优势。

可是……再怎么神奇的训练方式也不可能一口就吃成的胖子啊，林蔚想。不过哥舒墨当然想到了这一点，他捶捶林蔚的肩“不要偷懒，习武需要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循序渐进，完成之后你就可以休息。”林蔚心里发出一阵哀嚎。

跑完一个时辰，哥舒墨说“你攻击一下看看。”于是林蔚站在原地，对着脑海里想象的敌人练习劈，砍，踹的动作，最终精疲力竭，趴在地上。已经很晚了，帮忙修城墙的挑夫，工匠，苦役犯们都渐渐离开，有的在经过林蔚的时候好奇地停下来望着他，甚至由于哥舒墨监督之下，少有暴戾的监工，苦力们对这类压迫别人的人非常蔑视，有些人以为他是被哪个无良监工压迫，在受罚，感到十分气愤，要为他打抱不平。林蔚连忙说着“没事没事”，他们才离开。他觉得有一丝丝的丢脸。可不敢表示任何的不满。哥舒墨这才慢慢地走过来，用一种欣慰的语气对他说“看来你的心气还可以，真正的战场瞬息万变，如果连这点干扰都克服不了的话，再练也无益。”

林蔚回答“我才不上战场呢，你教我这些有什么用？你不是一直要找你哥哥吗？我上战场死了怎么办？”哥舒墨看着他的眼睛“我哥舒家的子弟本来就是为战场而生，没有例外。你不应该害怕。”林蔚缩了缩脖子。“当你哥哥可真难。”哥舒墨不置可否“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林蔚获得大赦一样，拔腿就准备走，可是还没完。

哥舒墨指着一边的兵器说“你选一种吧。”林蔚转过头去，才发现不远处城墙脚下，摆着一列兵器。哥舒墨说“我一早叫人备在这里的，都是常见兵器，你挑挑看。”

林蔚看着黑压压的一堆武器，有看起来普通的斧、钺、钩、叉，也有不常见的剑、锤、鞭，花哨一点的双截棍，双头戟，近身战的刀，远程的弓、弩，散发着森然的冷气。好像该有的武器种类一应俱全。哥舒墨淡淡地开口“比较常用的都在这里，如果你要怀剑，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不太常用，所以就没准备。”

林蔚倒吸了一口气，像被吸引着一样慢慢靠近那些兵器，沉心静气，才敢动手触摸。他用手拿起一柄刀，刀是开过刃的，刃口雪白。大部分武器都是铁质的，虽然哥舒墨一副抱歉的样子，可是这些武器其实都制作精良，甚至弓箭可供选择的剪头都有锥形，六棱，三棱的好几种。唐朝的铸造技术已经如此之高，虽然欠缺一些炼钢的技术，可是手里这武器依然威力十足，虽然比不得越王勾践剑，传说里的巨阙剑那样吹毛断发，可是挨一下也不是闹着玩的。

哥书墨说“刀也是不错的，你就选刀吗？”林蔚摇了摇头。他放下那口刀，走到一边放着的一把武器旁边，拿起来。这是一柄枪，通身漆黑，有盘龙的图案，拿在手里非常沉重，枪头看来锋利无比，在光下反映出流畅的直线暗纹，在末端系着一条红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它，只是感觉这兵器莫名的趁手，拿在手心有种强烈的熟悉感，好像，自己早就知道要拿起它。

哥舒墨看到林蔚手中握着的枪，脸上突然闪过异样的神色。他问“你确定要这枪？”这是哥哥以前用过的兵器，知道哥哥的人估计脑海里都还留存着他手提红缨枪的画面。

林蔚这时随手耍了两下，摆出《唐伯虎点秋香》里周星驰“唐家霸王枪”的标准pose，只是玩票，但枪头经过之处，掀起了一道凛凛的气流，让正对面挂着的双截棍剧烈地摇晃。林蔚吃惊不小“威力好大。”

哥舒墨说“自然，”然后问他“你可知这枪的名字？”

“总不能叫唐家霸王枪吧？”

“它名叫黄龙枪，过去属于一个故人。你既然选了它，那以后你的武器就学枪吧。”

哥舒墨心里越发认定这个人的身份了。他为何假装不知？

林蔚心中庆幸，还好自己住的小客栈离这里不远，而且由于远离长安，钟鼓罢市和宵禁并不是那么严格，不然自己就要流落街头，睡大街了。待他从哥舒墨的魔爪下脱离出来，已经是深夜。

昨晚到客栈的时候已经很晚，小玉见到他之后告诉他小白也还没有回去，并且直到今日出门的时候，依然没有回来，因此，林蔚心里带着隐隐的担心，步子也急切了很多。等到他真的推门而入，发现自己的担心纯属子虚乌有：小白正安然无恙地坐在桌前。林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林蔚顿时感到心情都轻松下来，见到林蔚进来，却不打招呼，表情严肃。林蔚也顾不上管他，一心要去休息。

小玉端着酒走出来，看见林蔚，说“你怎么也现在才回来？王大哥也才回来不久呢”林蔚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酒“你们还要喝酒啊，你们喝吧，我就不喝了。我快累死了。”小玉却拉住了他的袖子，说“你坐下，今天有好事，我们要庆祝一下，不喝酒可以，你要听着，这是大事。”林蔚想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跟着坐下。

小白说“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我被选为侍卫了，过几天就入府，所以我不需要当苦力了。”林蔚心中一动连忙追问“侍卫?你说谁的侍卫?”小白把手中的木质虎牌往桌上一放，写着“安西都护府制”说“是哥舒墨大将军。”

林蔚震惊“哥舒墨?”连忙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白说“那天你先进去之后，我被留下来，那个人给了我一块黑牌，然后我就被带到了内院，他们让我展示两招，我照做了。”他接着说“然后我就是侍卫之一了，还可以跟着其他人一起训练。原来不止招力士啊。”林蔚听了之后放下了心，原以为是哥舒墨做了什么安排，那样的话自己绝对会制止小白去，就算被误会是嫉妒和眼红也要阻止。可是现在看来招侍卫是在他见到哥舒墨之前，于是他沉下了心。不过心中有些酸涩，林蔚说“你两天不回来，我以为你出事了呢。现在你没事就好。”小玉高兴地说“要不我们叫两个菜?”小白说好，他们就张罗起来，林蔚却突然站起身。小玉说“怎么，你不和我们一起吃吗?”林蔚说“对不起，我实在是累了，我要睡觉了，你们聊。”然后跌跌撞撞站起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躺在床上，林蔚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想着灰头土脸的自己，在尘土里滚打的自己，一丝嫉妒的想法被使劲压抑着，但还是告于失败。他向这种罪恶的想法臣服，他忍不住想：为什么是小白，不是自己，他何德何能?

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人云亦云的常人很容易犯的错，身边的人，只要他跟自己关系好，就会下意识地认为他的能力不太出众，或者比自己还差。因为他对自己的判定就很低。

自己本来不属于唐朝，可是待了几天，发现唐朝也有自己的判断人才的标准，就忍不住拿那个标准往自己身上套，自己绝对不够能打，古书也是半吊子，自己在唐朝的体系之下，绝对不算一流。

小白跟随师父隐居修炼多年，精通剑术，还高大威武，脸有点胖，可是，却是唐人推崇的面如银盆的类型。做哥舒墨的侍卫他当之无愧，甚至可以说还有点屈才。林蔚很快回想到踏上唐朝土地的第一天，被众禁卫军围困的那一瞬间，那个站在他面前为他挡去大部分剑锋的高大身影。这才从嫉妒的心里面走出来，他说服自己，小白的确当之无愧。反正以后小白如果发达了，自己也算有个靠山了。

但是自己……真的太弱了啊。稍有不慎就会出岔子，不能出人头地是小事，而是可能活不下去。

这样下去，那天想到的“大不了我靠小白养活”可能很快就要变成现实了。因此林蔚突然对明天见到哥舒墨非常期待。

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这时又有人敲门。林蔚不耐烦地披衣起身，推开门一见是小白，把他让进来。小白直接走到了床边面对林蔚然后对他说“给你。”然后把一个软软的东西递到林蔚的手里。“是什么？”小白说“”你自己看。”林蔚低头一看，手里躺着一个缀着流苏的小荷包，绣着一对鸳鸯和兰、桂之类花草，凑近闻还散发出香料的味道。

林蔚抬头，发现小白睁着一双殷切的眼睛直视自己。心下大惊，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汉子“小白，原来你……你有断袖之癖？”小白扶了一下额头“想什么哪？小玉缝的。”然后转身就走，林蔚叫住他，傻傻地问“那她为什么不自己来？”小白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你自己好好想，不过，你敢对小玉不好，辜负她的话，看我会不会放过你。”

林蔚在他走后，躺回床上，拿着荷包，感到心中被一种柔软的感情包裹住。荷包都被他握得有些发热，林蔚恍惚中以为那是小玉的手的温度，就在这每一针上都有她的味道。

真好啊，这个世界有爱情，有友情，有忠孝节义，区分善恶忠奸，甚至比以前的那个世界都好，表姑，同学们都没给过他这么多的感动。他知道小玉的感情真挚而纯洁，不过，这种感情和哥舒墨的感情一样都太真诚，太沉重了。他把荷包贴身收好，决定要找个机会还给她。

唠叨的表姑，反复驳回我论文的李教授，还有“狙击手兰杰”你们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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