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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思以为她看过那花魁红鲤的房间,就已经够奢华了,没想到俞倾城的客房更甚。倒不是说这房间装扮多华丽,相反这客房处处典雅别致,犹是一股清新文雅,但是也处处暗藏玄机。
柳思上辈子喜欢簪子,犹爱木质那种,所以也自己研究过木头的材质,知道几种贵重木料是什么颜色质感,花纹样式。现在观这客厅里,不论是为首的主位还是左右的客位,所有座椅竟都是乌纹木制成;中间同材质的木桌雕刻白鹤腾云图案,上面摆着淡青色茶盏,色泽清润,质薄而有光,看着比楼下用的上品瓷器还要高档。
屋边四角摆着落地黑瓷大花瓶,光色如漆,瓶中并无花卉,只插着几根斑斓孔雀翎羽,与黑瓷相映,妖冶非常。又在右侧墙边设了双人卧榻,上铺朱红色软垫,那制成软垫的布料也是上好的古香缎。
清风带她上来就离开了,留下柳思一个人,像参观家具店一样局促不安地站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那儿碰坏了。好在俞倾城很快就从门外进来,并没叫柳思站太久。
俞倾城进门就见柳思收着手站在客厅里,连手里的药包都不敢放下,哑然失笑。走上前接过了药包随意放在那张仙鹤腾云的桌子上,然后就回身打趣道:“怎么不坐?我这儿椅子上有钉子?”
柳思就绞着手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最近的一把椅子上,说是坐却只靠了一点点,脊背绷得直直的,双手放在膝上,如同小学生。
俞倾城看她这幅样子实在忍俊不禁,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又拉着柳思的手,引着她坐到墙边的软榻上。
柳思一路被他牵着,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从那只秀美手掌上传过来,烧得她的脸直发烫,但是却一直没有抽回来,任他牵着自己坐下,又随手递了个软垫教她抱着。
看柳思团抱起了软垫,俞倾城才坐到旁边的位置,也团了个软垫在胳膊下,懒洋洋地斜靠在榻上,闭目休憩,也不说话。
柳思一直在等俞倾城开口,等了半天不见动静,一转头就看见了这幅场景,不太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酝酿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出声:“倾城?”
“恩?”调子慵懒地上扬,俞倾城并没有睁开眼睛。
柳思见他回答,知他是醒着,却还是一手支着头靠在那里闭目养神,暗猜他莫不是被流言所扰所以没休息好?到底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于是试探着问:“我带了红鲤的药来,他可答应吃药了?”
俞倾城听她说起正事,这才睁开眼睛,但依旧支着头,就这么斜看向柳思:“我已劝得红鲤同意,柳思不要担心。”
柳思就稍放下心,然后急切道:“那就快把药煎了给他送去吧。”
俞倾城听罢挥了挥手,神情散漫,也不似往常那样满脸笑意,只道:“莫急,红鲤这会儿还睡着,等他醒了再煎罢。”
柳思觉得俞倾城有些奇怪,她想问他是不是听了那些越来越不着边际的流言,所以心下恼她,但又想不出如何询问才恰当,只能胡乱说些医者常识掩饰不安:“红鲤身体不好,尽量让他保持规律的生活,切莫太过劳累。”
“恩,柳思说得我都记着,会告诉他的。”然后又闭目不说话了。
屋里安静得诡异,柳思没见过这样的俞倾城,心里有些发憷。他在她面前一直温和有礼,又兼带长辈一样的慈祥和蔼,如今这幅模样,教柳思手足无措。外面的流言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这流言中有一半起因还是自己,柳思想问他可还安好,又怕他真的出口责怪,于是也沉默了。
这份安静没持续多久,还是俞倾城先打破了僵局:“柳思……可有别的话想对我说?”
这是想让她道歉的意思吗?柳思心下理解,从善如流道:“……有的,倾城,外面的流言你可是听到了?”说完又觉得自己问的多余,这楼里人多口杂,那些个好事人怕是都特意跑来看他笑话,又怎么会容他听不见?
俞倾城就睁开眼睛,那双眸子漆黑深邃,柳思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只是不自觉就被他吸引,然后听到他问:“柳思急着来送药,可是要辞去坐诊大夫一职?”
“……”这和柳思所想的责备所差甚远,她突然有些回不过神。
俞倾城见她不答,就起身坐直,把软垫放在一边,疲倦地叹了口气:“也罢,终是我连累了你,柳思若不喜,日后就不必来了罢。”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柳思还想着是自己惹了闲言碎语让俞倾城没清静日子,准备和他道歉,结果话没出口这歉反倒让他道了。
俞倾城看她还是不接话,又道:“这是非皆因我而起,倾城对不住柳思,但倾城真心将柳思引为挚友,望柳思日后还认我这个朋友罢?”说完,起身蹲到她面前,神色认真地看着她。
这会儿柳思终于明白过来,她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俞倾城,而俞倾城恰恰也这么想,以为她这次来是心里怨他,所以要辞去坐诊大夫的工作。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不过却是个美丽的误会,两个人都是为对方着想,想努力保护对方在这场讹言谎语中不受伤害。
“哈哈”,柳思想通了前因后果,就禁不住笑起来,越笑声音越大,最后抱着软垫笑倒在榻上。
这回轮到俞倾城不明所以,他头一次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问道:“柳思莫不是觉得倾城的请求是痴人说梦?”
柳思觉得再任他说下去,他就快直接撵自己走了,这才坐直身子摆正表情,不过想想难得见到俞倾城这个样子,又想起谢思宴说女人的头摸不得的话,起了邪恶的小心思,就抬手也摸了摸俞倾城的头,笑他道:“胡说八道,倾城,你也有今天。”
俞倾城看她笑得开心,神色举止亲昵,并不是有心责怪他的样子,终是放下了心,佯装被吓到一样抚胸长舒一口气,也不起身,翻身席地屈膝坐在柳思脚边,恢复一贯的笑容,仰头问她:“柳思做什么笑得这么开心?说给我听听?”
柳思就抱了两个软垫也坐到地上,垫在屁股底下一个,又递给俞倾城一个,他接了也坐到身下,两个人就这么靠着榻脚坐在地上,气氛变得温馨起来。
柳思就掰着手指头假装抱怨:“我这两日听得不少流言,心道是自己冒失才给你惹了麻烦,怕你难过,就急着来找你,没想到你居然说是你的错,叫我以后不要来,你说好笑不好笑?”
俞倾城慵懒地倚靠在榻边,重新闭起眼睛假寐,扬起嘴角随意答道:“恩,好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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