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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敬神灵（第1页）

胡宗宪的话，让王大头有些不明白，胡宗宪笑着对他说道，“你仔细听着。”

王大头又听了一会，却就点起头：“竟有了乡音。”

没错，这实如僧跟三个野和尚聊了一会，先前字正腔圆的官话，竟就慢慢带起这里的乡音。

这时王大头的那个伙计跑过来：“掌柜的，我们睡哪里？”

而这个问题，却也正是王大头要向胡宗宪发问的。

“这还不好说？”胡宗宪冲着大雄宝殿角落里的霍长觉抬了抬下巴，“自然便是那一处了。”

王大头的伙计吓得唇都白了：“秀才，那可是锦衣卫的千户啊！锦衣卫啊，杀人不眨眼，抄家灭门诛族的锦衣卫啊！还是千户所的千户啊！”

“不也一个脑袋，两只手？你又不曾作奸犯科，怕他做什么？你想睡到寺庙外？有露水，染了风险，这里没医馆，你等死吧！”胡宗宪打趣着那伙计，让那伙计更加的不知所措，胡宗宪笑着道，“教你个乖，千户若是醒了，你要是实在害怕，就对他说：小人胆寒不如入睡，过来借将军虎威，以镇魑魅魍魉。”

伙计听着，觉得很是道理，便自去边上，翻来覆去背着胡宗宪教他这两句话，以恐一会紧张说不利索，让锦衣卫千户把他脑袋砍了去。

胡宗宪和王大头便绕着这寺庙散步，听着虫鸣，如不计较泥石流断了归途，倒也颇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味道。但行到寺左，却就听见喧嚣之声，仔细听着，却有人骂道：“你不必再将，汝家这作派，我是不会与你善罢干休的……我家妹子何曾有半点错？又说我那妹子打了你父亲，她娇滴滴一个女子，有什么气力？便是打了你父亲几个，值当什么？不晓得家和万事兴么？非要去闹，那我就陪你闹到底。你不就是倚仗着包典吏吗？如今包典吏不在衙门里，我看你又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那人说罢，冷笑着不再出声。

王大头想要开口，却被胡宗宪抬手示意他闭嘴。

两人在转角处等了半晌，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这里吵架，谁知等了有半炷香，那两人竟从另一边走了，算是白等了一回。

“那有这样的道理？你不让我说，这女子打了公爹，不论是不是打伤了，都是不孝啊！这人真的是不讲理！”王大头和胡宗宪过来之后，看着此处两人都不见，就向胡宗宪埋怨道，“遇着这等事，如何不让我仗义执言？”

胡宗宪左右看了一番，摇头道：“别去管人家的家事，你知道这前后发生了什么吗？你知道这公爹对这女子做了什么吗？你又知道这女子因何跟这公爹起了争执吗？若这公爹是个汉奸，勾通倭寇，那你说这女子打他，是对还是不对？总之，我们不清楚其中关节，不要妄然开口才是。”

一时之间王大头无言以对，想了想，只能点头道：“要按这么说，的确也是道理。”

各户人家只是不是赤贫的，便是秀才，也会带个书僮之类的过来，而此时那些致仕的官员，和知县在禅房里聊天交谈；乡贤、举人、秀才就围着刘教谕，在寺右的草地上吟哦酬唱着诗词；三个野和尚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木鱼，却就和那位白衣僧，几个蒲团跌在庙门口，不时敲一下木鱼，不时念几句经文，也是自得其乐的感觉。

但寺左这边，就是书僮、下人、长随、家丁混在一起，有赌钱的动静，有骂娘的声音，眼看着自家主人就在边上，各人还算控制着声音，但明显寺左寺右，却真的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而陈捕头和那捕快黄粱，就都呆在寺左这边。

看着胡宗宪过来，陈捕头很有些吃惊：“秀才怎么过来这边？”

“消食罢了。”胡宗宪笑着应了一句，又和殷勤打了一碗茶水过来黄粱聊了几句。

这捕快黄粱是个有心人，知道胡宗宪好喝茶，所以他一早就煮好了水，等着胡宗宪过来，马上就泡了这碗来，无论如何胡宗宪却还是很承他这份情的：“若是在县城里，有什么能帮得上手，你只管找王掌柜就是。”

胡宗宪跟黄粱开了个玩笑，惹得边上陈捕头也大笑起来，王大头笑着摇头道：“胡秀才，你这朋友交不得。”

大约是离城的第一夜，这一夜尽管连草席都没有，但大家过得还算不错，至少气氛还是很好。

胡宗宪走了一圈，也有些乏味，就和王大头一起，寻了件夹袍裹起来，在严千户身边找了个位置，对付着睡了过去。半夜里严千户也不等霍长觉来叫，不到三更就起来，听着此起彼落的呼噜声，看着窝在自己身边胡宗宪他们三个，却是笑了起来：“他娘的，好胆。”

其他人，大约都很怕严千户，大雄宝殿这里，除了严千户这个角落，另外一边是对着风口的，要不只能躲在佛像后面，那样别人拜佛，也等于拜到佛后的人，有讲究的人，就觉得不太好，所以有人宿在寺庙外，有人宿在后面的药王殿之类。

只要胡宗宪他们三人敢窝到这边来睡。

“汝贞说心中无愧，就有胆气。”霍长觉虽憨厚，也知道为自己兄弟长脸。

严千户听着，点了点头：“这秀才当真好胆，小霍睡吧。”

一夜平安过去，一直到了这第二日的上午，一切看起来算顺利。

并且开始有好消息传来，一个是陈捕头找到两个上山砍柴、采药的山民，引他们到了知县面前，由知县给了书信，让他们回县衙去报信；一个是有两个杂役逃过了泥石流，慌乱之间跌落山谷之后，自救成功，爬了出来跟这边的人马会合上了。

“不好了、不好了！王举人出事了！”但就在这时，有人这么惊叫起来。

王举人是绩溪县中颇有文名的举人，突然之间，他就死了，死在这被泥石流隔绝的山野里，暴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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