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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气得牙痒痒的,却也拿他没办法,只能乖乖听他解释。他拿起了一把伞骨粗大,伞面厚实的雨伞:“比如这把伞,几乎是雷州女人随身的物品。别看它有点笨重,却是在雷州生活必不可少的物品。因为雷州的城市大多靠海,又多风多雨,天气变化很大,经常在半天之内轮番出现烈日当头和暴雨倾盆,雨伞是必不可少的。而海边风大,宛州女人用的小油纸伞只怕几分钟就被吹散架了。我当年在雷州的时候,遇到过……”
“闭嘴,”席俊峰很有经验地打断他,“说下一样,别回忆你的情史了。”
霍坚遗憾地放下伞,在桌上的破烂里左翻右翻,又找出了一把普通的牛角梳子:“这梳子的做工用料没什么特别,但上面装饰用的花纹是波浪形,也比较符合雷州人崇拜海神的特色。我当年在雷州的时候,有一个……”
“闭嘴。”席俊峰说。霍坚叹了口气,又拿起几样东西,一一指点出其雷州特色并试图回忆他的浪漫史,这时候接连熬夜工作而一直睡眼朦胧的刘厚荣一个不小心,整个身体趴到了桌上,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撞到了地上。霍坚吹胡子瞪眼,近乎咆哮着指挥捕快们把那些“重要的物证”一一捡起来,但有一个小瓷瓶还是不幸在地上跌破了,装着的膏药流了一地。刘厚荣正像那簸箕来清理,霍坚却忽然费力地蹲下,用手指头蘸了一点膏药放在鼻端,用力嗅了嗅。
“这瓶子是柳妍坊的,那是宛州本地的胭脂坊,所以我一直没留心,没想到她用空瓶装了别的,”霍坚摇着头,“要不然答案早就出来了——这个女人不只在雷州住过,恐怕本身就是雷州人。”
“这是什么?”刘厚荣凑过来,闻到一阵刺鼻的药味。
“雷州人毛发比较重,爱漂亮的女人如果一伸出胳膊就露出汗毛,未免不大好看,所以他们会准备一种特殊的膏药来脱毛,保持皮肤的光洁,”霍坚又陷入了对往事的遐想中,“我当年在雷州的时候……”
这次没人打断他。所有人都离开他的木桌,继续商议去了,留下他一个人在那里唠叨不休。
死者来自雷州,只是解决了第一步的问题,毕竟南淮是宛州最繁华的商业城市,来往于南淮的雷州人数量不少,总不能一一盘问他们吧?再说这具女尸变成了这副模样,只怕自己的老公来了——如果有的话——也没法认出来。
就在大家都有些愁眉不展的时候,陈智步履蹒跚地回来了。按照席俊峰的指示,他真的又到了那位死去的赌鬼基本不去的通宵营业的赌场里去,继续打听赌鬼的信息。这项工作自然导致了他一夜未睡。不过看得出来,他的眉宇间充满了得意之情,这让席俊峰立马意识到,他问出了点什么。
“还真找到了一个赌客还记得那个死掉的赌鬼,”陈志往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去,满眼血丝,脸颊似乎都瘦得少了两块肉,“那家伙一向以记性好著称,在他面前翻过的牌就能过目不忘,所以在赌场里颇能赢点钱,也只有他那种记性,才能记得死赌鬼的事情。他这样的人不受赌场和其他赌徒们的欢迎,总是换地方,难怪我之前没有找到他。”
“以前我说过,听我的话总是没错,鲜花往往开在最远的山谷。”席俊峰颇有几分洋洋自得,“那家伙告诉了你些什么?”
“他也曾经对死赌鬼的房子很感兴趣,但那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开价比他高,最后没有拿下来,他很不服气,曾经找了几个兄弟想要去找那个不知名买家的麻烦,结果打探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后,吓得再也不敢动这个念头了。你们猜,高价买下那层房子的人是谁?”陈智做神秘状。
捕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陈智惊讶地发现他们的神情都有点怪异,好像都明白过来点什么。
“你们不会真猜到了吧?”陈智嘟哝着。
席俊峰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把头转向了刘厚荣:“隆亲王果然是有钱人,他的手下不会有很多来自雷州的女人吧?”
刘厚荣想了想:“我能想得起来的只有一个。桑白露,出生于雷州北部城市白露弥,但自幼在毕钵罗港长大的女神偷,同时是公认的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探险者,精通在各种恶劣环境下的生存技巧。她曾在南淮被捕,但被亲王保了出来,并替她偿还了所盗窃的赃款。以后她就跟着亲王,直到半年前失踪。”
“亲王的这个习惯我倒是有所耳闻,”席俊峰说,“这个人从年轻时代开始,就以讲义气、够朋友而著称。他在宛州各地都化名购置了不少引人注目的房子,算得上是未雨绸缪;万一手下或者朋友犯了什么事,就把那些事先买好的房子交给他们住下避难。也亏了那个赌徒为了想复仇而真的去调查了,不然她的身份还揭不出来呢。”
“也就是说,这个桑白露在半年前犯下了什么事,于是到这个房子里躲了起来。”陈智若有所悟。
“头儿,张剑星也从半年前开始不在旁人的视野里出现了。”刘厚荣插嘴说。
席俊峰思索了一阵子,缓缓地说:“这两个死者都是石隆的手下,都在半年前失踪,然后都在这几天被杀。这不大像是巧合啊。”
众人默然,脑子里不约而同地想着:这件事要是和石隆有关系该怎么办。那可是国主的哥哥,一条几乎不可能碰的大鳄鱼,即使他犯了什么事,只要国主不想管,只怕别人也管不了。不房里的气氛变得凝重,捕快们无论入行早晚,还从来没有碰过这样身份的角色。该怎么处理这种经常凌驾于律法之上的巨大权力,他们还真是心里没数。
席俊峰咳嗽一声:“别想那么多。现在只是证实了死者曾经是石隆的属下而已,其他一切都不能确定,也许石隆和本案是完全无关的。”
这话说得很勉强,至少桑白露所住的地方就是石隆提供的,但在这种时候,总得有点类似的救命稻草来捞。席俊峰接着说:“别的先不管,按部就班,继续查案。”
不知不觉间,人们都开始用名字来称呼这位尊贵的亲王了。一名捕快发着牢骚:“怎么继续查?打上亲王府去,直接追问石隆?兄弟们的脑袋还要不要啊。”
“不到万不得已,别去惊动石隆,”席俊峰沉思者,“只能拐弯抹角,从他们的其他关系上入手。真的把苗头引到了石隆身上……那就再说。我不新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大得过律法。”
这句话倒是说得挺坚定,但从捕快们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并没有真的被鼓舞。律法就好比一把大小固定的菜刀,虽然有着显而易见的外露锋芒,毕竟刀身太短太小,宰鸡屠狗还好,想要用来杀死一只老虎,前景恐怕不容乐观。
一群人正在满腹牢,一件早已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补房的门被推开,一个捕快匆匆进来,对席俊峰耳语了两句。
席俊峰嘴角浮现出一丝含义不明地微笑:“好了,大家一直期待的第三宗杀人案出现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看看这个死者会不会又是石隆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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