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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这部书里,就是把道德作为纽带,让个人自我修养和治国所需要走的“大道”统一起来。
原本就写在《礼记》里的这篇文章,就是儒家提炼出来的一条非常有利于皇帝要求臣民、儒生约束皇帝的纽带。
儒家的礼,不仅仅是仪式,它也是认可这种“礼”的每个人对自我思维、行为、追求的约束。
皇家追求的,是治国平天下吧?儒家可以提供这条道路:我千千万万的门生都是为了这个目的服务的。
皇帝想选择这条道路?那皇帝既然也想国治天下平,同样至少要先做到修身齐家。
所以皇帝的言行举止是要按照要求来的,皇帝的后宫,文臣们也是有义务去说几句的:你自己的家都搞不好,你怎么治国平天下?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何谓知之至,何谓诚其意,何谓正其心,何谓修其身,先贤已尽述。而致知在格物,何谓格物,则又是正心以上最首要、最难者。”
他说到这里,嘴角有微微的笑意:“臣昔年为致知,于格物一关百思难解,曾格竹七日夜,一无所获。”
朱厚熜终于感受到王守仁和其他大儒的不同:他是懂讲课的。
杨廷和、石珤他们讲经时,举例子大多都是上古或前朝典故,没有像王守仁这样拿自身经历举例的。
王守仁立刻又肃然起来:“《大学》言: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知本则知至,何为本?《大学》开篇又有言,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近道矣。致知在格物,物之本末、始终,又何者当厚,何时当薄,如何去格?”
这段话朱厚熜听出一点味道来了。
大意他是知道的,无非是说要注重事物在根本与旁支、在开始和终结之间的侧重、先后。
《大学》里就是云里雾里地说知道什么是根本就能达到有智慧的状态。
那事物的根本又是什么?
没说了。
回忆起王守仁之前说的:什么叫意诚、心正、身修,《大学》里都讲得明明白白,或者说朱熹这个理学大宗师已经解释得明明白白。
但要达到意诚境界的致知呢?达到这个境界的象征就是知本,而方法途径就是格物。
但关于怎么格物呢?
没任何解释,就一句“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这触及到了理学与心学的根本分歧:大家的共同目标仍然都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大家都认可修身是根本。
但怎么修身呢?
所以王守仁今天讲的是“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上至天子,下至庶人,全都是以修身为本。
“遥想昔年鹅湖之会,所以共参大道,便因教人之法。朱子曰致知格物只是一事,当泛观博览而后归之约。臣格竹七日夜,历事二十载,始终困在此关。博览群书,问道于先贤,终因教人之法重读此句: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没错,大名鼎鼎的鹅湖之会,朱熹和陆九渊这两个理学、心学巨头的辩论,就是源于怎么教人怎么修身。或者说从儒家经典推倒回去,究竟该怎么致知:获得智慧。
因为儒家经典里对于格物致知的解释太简单、太模糊了啊。
朱熹的解释是:格物和致知就是一体的,所以多读书,多观察事物,根据经验,加以分析、综合与归纳,然后得出结论。
王守仁却没提陆九渊怎么说的,仿佛是要经过审核的讲章不能提及心学观点。
而这时他又拿他自己举例子,暗示着自己书看得也够多了、经历的事情和时间都够长了,但还是不知道怎么格物致知。
现在终于点题,旁听的人倒是都好奇起来:难道他的观点藏在这句话里?
“人人皆以修身为本,若有教人之法,则人人可致知,知本,知所先后,近于道。天子可近道,庶人亦可近道。故圣人有教无类,若人人得以知至、意诚、心正、身修,则家家皆齐、举国皆治、天下太平。既人人可近道,则教人之法亦当人人可学。致知虽难,当有直指方便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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