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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从1444 11 11开始（第2页）

凯瑟琳梳着精致的勃艮第发饰，穿着一件天鹅绒制成的红色长袍。长袍的胸前绣着波浪式的花纹，和她身上的格子腰带搭配起来尽显贵族少女的优雅。

与凯瑟琳的偶遇唤醒了查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那是他童年最快乐的时光。每次自己心情失落并独处时，凯瑟琳总能第一个找到自己。

“哦，我在思考，像彼得拉克那样的思考。”查理故作深沉的回了一句。在凯瑟琳面前装作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是查理童年为数不多的乐趣。

凯瑟琳大笑着说：“那你可真是罪孽深重了。快走吧，听说是你放了让·德·奥西先生鸽子的事。”她说完又用一种带有同情的逗趣眼神看着查理。

让·德·奥西是一位来自上卡罗莱的领主。他是查理的家庭教师，也是查理童年时期的噩梦。

作为勃艮第公国的继承人、卡罗莱伯爵，查理的教育注定是严格又刻板的。菲利普带查理第一次见到让·德·奥西时说“这小不点就全权委托给你了，请你务必把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几天后查理因为偷懒没完成让·德·奥西交代的家庭作业而被踢了屁股，他跑到伊莎贝尔那告状，结果被路过的菲利普暴揍了一顿。虽然查理结婚后让·德·奥西就不怎么踢他了，查理仍然对自己的老师怕到不行。即使是现在，接受了自己已经“死”过一次的查理，在听到让·德·奥西的名字时仍会觉得屁股隐隐作痛。

凯瑟琳俏皮的笑了一下，对查理眨眨眼：“我先回去了，我就说你是被安东尼给拐跑的。你得赶紧去让·德·奥西先生那，不然我不能保证伊莎贝尔能听我的话。”

安东尼是查理同父异母的哥哥之一，也是勃艮第宫廷里著名的惹祸精。不过，他罪名的一小部分是在凯瑟琳的安排下为查理顶替的。安东尼的母亲梅格丽思夫人是菲利普最喜欢的情妇之一，因此安东尼也成了菲利普最喜欢的私生子。加上安东尼的不着调像极了年轻时放飞自我的菲利普，如果这个惹祸精不是私生子，菲利普或许会考虑封个伯爵什么的防止他被打死或者饿死。所以相比揍查理，菲利普打起安东尼来手感更佳。

凯瑟琳刚走不久，查理就撞见了无所事事的安东尼。安东尼已经二十多岁了，却没有被安排正经的工作，要知道同为私生子并只比他大上一岁的考尼尔已经是一支小型军队指挥官了。

“嗨，兄弟。听说你昨晚喝多了，然后就‘射’了一床？”安东尼像往常一样，一见面就调侃查理。安东尼说话很下流，配合着他独特的欠打的野鸭子嗓音，像极了十足的恶棍。

查理懒得辩解，毕竟他自己都不清楚被子上的水渍究竟是什么成分。他很明智的绕开了话题，对安东尼说：“安东尼，我的兄弟，我需要你的帮助。”

安东尼自然知道查理话中的意思，他笑了笑：“老规矩，不过这回的条件我还没想好。”

查理一边拉着安东尼一边说：“那你就留着吧，留着一个伯爵和未来公爵的人情是很划算的。”

“干！等菲利普那个老东西蹬腿，我岂不是要亏死？”他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在盘算着以后要向查理要多少钱和女人。

军队崩溃的那一刻，查理知道一切都完了，骄傲使他选择一死来避免直面最后的失败。

他死在了战场上，和众多勃艮第骑士一起被瑞士人的长戟给戳了个透心凉。失去主帅的勃艮第军队很快便投降了。和以往一样，凶残又野蛮的日耳曼南蛮子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其实留了几个，因为查理的意大利雇佣兵在战斗一开始就溃逃了。按照他们的逃命速度，总会有几个活口的，至少查理是这么认为。

战争结束了，一群狼被冲天的血味吸引而来——当然是在瑞士人没有看到的情况下，否则不得不为狼群的生存感到担忧。要知道那群蛮子可比狼凶残的多，勃艮第的军队在面对同样数量的狼时至少不会全军覆没。

查理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头狼叼走，撕扯。对于狼来说，内脏与脂肪是最好的食物。所以将查理的内脏掏空后，那头狼只是吃掉了鼻子和眼球就不再理会这具看起来没有任何价值的尸体，并一蹄子将尸体连着脑袋踢进冰冷的湖水中。

冬天是寒冷的，1477年初的冬日尤甚，至少查理觉得如此。从平定列日的叛乱开始，到南锡会战结束，这几十年里唯有今天让他刻骨铭心。

查理失败了，他没能将勃艮第整合成一个国家，反而使它更加分裂，甚至成了各大势力角逐争霸的主场。作为勃艮第的继承者，他的女儿小玛丽不得不将领地作为嫁妆，提早嫁给一个他看不起的人，懦弱无能的马克西米连。虽然后者在两年后成功击败了气焰嚣张的路易十一，阻止了法军的进一步侵略，查理仍为其没有恢复勃艮第的家族领地而感到愤怒。

一个灵魂的愤怒是微不足道的，哪怕他生前是何等显赫的帝王。查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死后没有上天堂或者下地狱，而是在人间游荡，直到他一脚蹬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

屋里很暖和，甚至还有一股子查理熟悉的闻着很舒服的臭烘烘的味道。

查理看向窗外，看到明媚的阳光，觉得一切似乎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真实。他明明记得自己是死了的，然后拜那头该死的狼所赐，在冰冷的湖水中泡了大半个月。查理并不认为自己身处天堂，因为天堂不可能和自己的家差不多一样。虽然自己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尼德兰，因为母亲的缘故，第戎行宫的陈设一直没有变化。作为自己长大的地方，查理的印象还是有一些的。如果没记错的话，一会自己就要亲自赶往南锡，抢在敌人援军到来前碾碎支持勒内二世的叛军。

所以自己的死去只是一个梦？查理自我安慰的同时感受着潮乎乎的褥子，才发现不知是被梦中的结局吓的还是过度紧张，被子竟然湿漉漉的。对，那一定是汗。

查理用手抹了把脸，感叹着这个格外真实的梦。直到此时他仍能感受到眼窝、鼻孔以及耳朵里的彻骨寒冷。他自嘲的笑笑，觉得或许是自己最近的压力有些大了。或许这只是一个无聊至极的噩梦。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为了独立建国，成为真正的国王，一点的压力又算得了什么？自己已经四十三岁了，在处理了勒内二世和瑞士人后还有很多事要做，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宽裕。

打量了会屋里简单的陈设和昂贵的丝制物，查理得到了一个惊人的信息：这里并不是勃艮第的行政首府第戎，而是在尼德兰的某处行宫。他那个喜欢艺术的老爹菲利普执政中后期时一直在尼德兰瞎逛，虽然让勃艮第在尼德兰的统治更加稳固，也带来了相对的弊端：长久的宴会与奢侈的生活几乎让菲利普失去了进取心，整日陶醉在奢靡的宫廷生活中。因为要在尼德兰频繁搬家，考虑到妻子可能会水土不服，菲利普索性按照第戎行宫的陈设建立了无数个行宫缩小版，让自己一家有种从未离开“第戎”的错觉。

查理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发现它很细很白，肉肉的还没有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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