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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锐脖子上的青筋都出来了,急促呼吸着,眼睛冒火。“他说得没错。”雷中校说,“需要两个人去!”“我去!”林锐喊道,拖着受伤的右肩就要起身。“我去!”乌云说,“我跟他一个班的,我们熟悉彼此的战术动作!”雷中校看看林锐,点头。刘晓飞把手枪还给他。林锐抓住手枪,乌云正要准备起身,刘晓飞又把冲锋枪扔过来:“里面还有10发子弹,省着点儿!”“火力掩护!”雷中校高喊。再次掩护开始,最后一颗烟雾弹扔了出去。林锐和乌云弹起来,冲入树林。密集的枪声响起,两人的身影在枪火之间若隐若现。“我们再坚持一小时左右,陈勇他们就能到了!”雷中校喊。老赵贴着地喊:“老雷!
你给我一把枪!”雷中校说:“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老赵,你就让我省点儿心吧!”老赵悲凉地长叹一声,闭上眼。
狙击手正在装填弹匣,前面不远处人影一闪。他急忙举枪,但是人影又消失了。他知道这不是幻觉,丢掉狙击步枪,又拿起身边的冲锋枪。突然左侧出现一个人影,他急忙举枪,还没射击,头顶枪声响起。来不及惨叫,他头顶就开花了。林锐从树上跳下来,又对着他疯狂射击,一直到打完这个手枪的弹匣。乌云拿起狙击步枪:“林锐!掩护我!”林锐单手拿起冲锋枪,举枪架在受伤的右臂上开始射击。乌云借助夜视瞄准镜,在绿光当中寻找枪手,发现就果断射击。现场的枪声逐渐平息下来,雷中校松了一口气。远处有警车的声音,但是紧接着就是密集的枪声,还有爆炸声。
“他们有40火。”老赵一直在听,“还有起码10个人,警察不是他们的对手。”“清点弹药,准备战斗。”雷中校说,“我们有贵客了。”“雷克明!”黑暗当中有人高喊,大家都安静了,“你果然是个高手,你的人素质也不错。我认栽,这仗我打不下去了。再打,我血本无归。”“那就赶紧放下武器投降!”雷中校高喊。“如果是你,你会投降吗?你是军人,我也曾经是,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战场上只有打死的,没有怕死的!”“好啊!那么我们就干到底!”“我没那么傻,这是你们的地头。打到最后,我们都要完蛋。”“聪明,那你还打个屁啊?赶紧滚蛋!”“没可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把人给我,我放了你们。”“你觉得可能吗?”雷中校高喊。一个人影举着双手站起来:“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把人给我!但是我告诉你,距离这里20公里,是一个中学!”“你什么意思?”
“我安了炸弹。”那人说,“你不给我人,我让1000多学生给我陪葬。”“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军人?!”雷中校大怒,“是军人就出来!我们刀对刀枪对枪干!”“没可能了。”那人说,“这是最后一招,我没办法才用的。”“我不会把人给你的!”
“5分钟考虑时间。”那人看表,“5分钟以后我会下命令,学校就会爆炸。我们这些剩下的人战斗到死!”
“给我一把枪!”老赵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雷中校思考着。老赵低声说,“给我一把枪,我来对付他们!里应外合,夺取最后胜利!”刘晓飞和张雷都看着雷中校。雷中校从身上摸出来一把手枪:“如果你搞鬼,我保证你死不痛快!”
老赵接过手枪熟练上膛,起身要走。雷中校忽然说:“等等。”老赵转身。雷中校亮出手里的弹匣,刚才他拿枪的时候弹匣卸了:“拿上吧。”老赵一拳打在雷中校脸上:“10年战友!10年!你都不肯相信我?!”雷中校擦擦脸上的血:“职责所在。”老赵夺过弹匣装上,再次上膛,对准雷中校。张雷和刘晓飞同时把枪对准他的脑门儿。老赵咬牙切齿地说:“我告诉你——我已经看透生死!我有过荣誉,有过罪恶,有过钱,也有过耻辱!我已经活够了,今天我为感情而战!你个杂碎,记住,永远不要怀疑你的战友!”
老赵起身,走出去了。雷中校没有表情。“我们怎么办?!”刘晓飞的枪口追随着老赵的背影,“他马上要走出射程了!”“林锐注意。”雷中校拿起对讲机,“瞄准目标,如果他试图逃逸,击毙他!”“收到!”林锐回答。老赵缓缓走过去,站在那人身前。那人说:“老赵,我们来救你。今天晚上安排你偷渡,你不要再回国了。”
“我知道,有人希望我永远不回来。”
“我的客人说,如果你走了,对大家都好。”“我知道。”
“走吧。”老赵突然拔出手枪,一枪打在那人眉心。旁边的枪手还没反应过来,老赵已经飞身而起,一个侧踹踢在他的脖子上。他手中的电台落地了,老赵一枪打碎电台。其他的枪手举起枪,老赵后倒,手枪速度很快,准确击毙面前的几个目标。对着狙击镜的乌云看呆了。老赵高喊:“雷克明!滚出来吧!”雷中校站起来。老赵背对着他,丢掉手枪,举起双手:“我任务完成了。”雷中校脸上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凉。
一列军车队开来,陈勇带人飞身下车冲进来。特种兵和学员们封锁现场,检查有没漏网的。老赵被重新戴上了手铐。带上军车以前,雷中校站在车门边看着他,老赵没有什么表情。雷中校举起右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4
两辆军用救护车旋风一样冲进夜色中的军区总院。第一辆车上是两个蒙着白布的担架,是那位牺牲的司机和田大牛。第二辆车刚停,肩膀包扎过的林锐被扶下来,热泪满面地扑向田大牛的担架:“班长!班长——”
“你失血过多,赶紧去输血!”一个大夫高喊。“你们滚开!我要和我的班长在一起!”林锐狂暴地高喊。两个哨兵跑过来帮忙抱住林锐。一个下士高喊:“兄弟,兄弟冷静点!”“我的班长——”林锐带着哭腔。一个上士拍拍他的脸:“我们都是你的班长,你别胡喊!你的班长睡着了!睡着了!你想吵醒他?!”林锐张着嘴失声。上士接着对他说:“安静!他睡着了。”林锐咬着嘴唇痛哭。上士摸摸他的脸:“对,他睡着了。睡着了,别吵醒他。”
张雷躺在担架上从第二辆车上被抬下来,脸色惨白,一个护士高喊:“他的心跳太弱了!”大夫皱着眉说:“是大腿动脉!赶紧送手术室!”洁净的走廊一片忙乱,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围着担架冲进来。张雷闭着眼睛,血色全无,没有什么生命迹象。
方子君被噩梦惊醒,她梦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方大夫!方大夫!”她猛然睁开眼睛,门被急促地敲着,警卫班长在外面喊着。方子君声音发颤:“什么事儿?”
“院长通知,上过前线有救治枪伤经验的医生都去集合!有伤员需要抢救!”“好!我马上去!”方子君跳起来,急忙穿上衣服,打开门穿着拖鞋就往外跑。张雷的心电图很弱,护士在电击心脏。方子君走进大厅,看见地上残存的血迹和凌乱的脚印,腿软了。她脸色很白,跌跌撞撞扶着墙站好,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嗡嗡作响。警卫班长急忙扶住她:“方大夫,你怎么了?”方子君的声音很微弱:“伤员叫什么名字?”警卫班长说:“是特种侦察大队的兵,叫林锐。”方子君刚刚松口气,警卫班长又说:“还有一个是陆院的,叫张雷。”
咣!方子君一下子晕倒在地上。
5
满头白发的院长皱着眉头看着病床上的张雷,缓缓地下指示:“全力抢救,准备后事。”大家都被院长矛盾的指示弄得发蒙。院长语调深沉地说:“战争时期,这样的事情很多,我们要尽全力抢救战友。但是,也要准备好他的后事,不能措手不及。通知陆院和他的家长,我亲自手术,需要他们的签字。”
阳光渐渐洒进病房,脸色苍白的方子君缓缓睁开眼睛,她的嘴唇也没有一点儿血色。张雷的队长站在她的面前,脸色凝重。方子君张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告诉我,他还活着。”
队长点头:“他的心脏始终没有停止跳动。”方子君松口气。队长又说:“但是,他动脉中弹,现在也没有脱离危险。还在抢救当中,按照上级指示,现在可以把他的遗书给相关的人。”方子君睁大眼睛,嘴唇上仅有的血色也没了。
“这是他留给你的遗书。”队长把那封信缓缓放在她的枕头边上,敬礼,“保重!”他转身出去了,轻轻带上门。方子君撑起自己的身子,打开信,读着读着,眼泪流了出来。
子君: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和我的哥哥在一起了。你别为我们弟兄难过,我们都是军人,军人就意味着要为国家、为军队,去战斗、去牺牲。我的哥哥牺牲在南疆战场,而我牺牲在和平年代。我不能告诉你更多关于我的任务,说实话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是请你相信一点——张云的弟弟是好样的,他是为了完成党和军队赋予的任务牺牲的。
关于我们的关系,我知道你的心里有个结。说实话,我也有,因为那是我的亲生哥哥。但是,我想了这么长时间想明白了,那就是——我爱你!
我爱你,子君。这一点确凿无疑,爱情是无法因为悲伤而磨灭的,也不会被更多的现实所束缚起来。我知道你是我哥哥的女人,如果我哥哥还活着,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嫂子了。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90年代的中国军人,应该有自己的头脑,应该有冲破这种束缚的勇气,更何况我也是天杀的伞兵。我爱你,虽然这句话说得有点儿晚,而且不合时宜。因为,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牺牲了。我不怕牺牲,但是我不想我死,你也不明白这一点。
我爱你,希望你早日走出过去的阴影,得到真正的幸福。我们弟兄在天堂会祝福你,真诚地祝福你!
深爱你的人张雷绝笔
她起身下床,腿还在发软。扶着墙走到门口,打开就看见一楼道的人。有陆院的队长和教导员,还有一个空军大校和一个哭得泪人一样的中年妇女。空军大校站在手术室门口,脸色凝重,背着手不说话。方子君走到门外,无力地靠在墙上,看着“手术中”三个字流泪。医院的领导走过来:“小方,你怎么出来了?你应该休息。”
方子君无力地摇头。空军大校回头,胸口的空降兵伞徽闪着光,和他眼中压抑的泪花光芒一样明亮。张师长的声音嘶哑:“方子君?”方子君说不出话,点头。
“我是张云和张雷的父亲。”张师长嘶哑着嗓子说。“伯父……”方子君哭出声来。空军大校扶住她,方子君感觉到这手的温暖。“别哭!他们都是好样的!”张师长的眼神显出坚毅,“他们都是我的好儿子,我为他们而自豪!你是参战过的老兵,应该坚强!”方子君含泪点头。“你是好姑娘!”空军大校说,“坚强起来!你还是医生,要相信医学!张雷还在抢救,他不会希望看见你哭的!”说着,自己的眼泪却哗啦啦流出来。
6
“班长,我给你点支烟吧。”林锐看着田大牛,点着一支烟。“你最喜欢抽的石林。”他把烟插在田大牛的嘴里。太平间里,林锐穿着病号服坐在田大牛身边。田大牛闭着眼睛,掀开白布的胸口上都是弹洞。烟袅袅升起,林锐的眼泪无声流出:“班长,我再也不跑了。你看我在这儿呢,我跟你在一起,你不是说我们是战友就是兄弟吗?跟亲兄弟一样亲!大哥,你是班长就是大哥。你是士兵,枪林弹雨滚过来的真正的士兵;你是硬汉,刀搁在脖子上都不会眨眼;你是兄长,拉练的时候,我脚上起疱了是你给我挑的……”田大牛闭着眼睛,嘴上的烟还在燃烧。
“班长,我的班长,我林锐长这么大别人都不服,就服两个班长。一个是老薛,一个就是你,田班长。”林锐忍不住哭出声来,“班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林锐!我长大了!我再也不是那个淘气的逃兵了!我一定好好训练,你别生我的气!我5公里跑全中队第一!我多能射击最好,你不是说最喜欢看我打枪的吗?你觉得看我打枪是一种享受,说我打得那么漂亮,动作那么快,是你见过的最好的特种兵!你怎么就不喜欢看了呢?班长,以后我天天第一个起床,值日也不偷懒!野外生存,我再也不偷偷带吃的了,我把咱们班丢掉的红旗给扛回来!”
田大牛始终没有睁开眼。林锐哇一声大哭起来,扑在田大牛身上:“班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林锐啊!都是我不好,我一直气你!我说你唱歌走调,笑话你,你怎么也不打我啊?!都是我不好啊,班长——你醒醒啊,你别睡了!咱们还要训练啊!你不是说咱们要争第一吗?班长,我给你争第一!我保证我什么科目都是第一,给你争脸!班长——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气你!”
林锐跪在田大牛旁边泣不成声,鼻涕和眼泪流在一起。哭声当中,林锐看见了一双锃亮的军官皮鞋。他哭着抬起头,看见了笔挺的军官制服。接着看见一张黑得吓人的脸。
“大队长!你下命令啊!你命令田大牛班长起立!他最听你的话!”林锐抱住何志军的腿大哭。何志军抚摩着他的光头,久久无语,慢慢地,他浑厚的声音响起来:“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林锐抬起泪花闪闪的脸。何志军看着他:“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驰骋走天下,只将刀枪夸。今欲觅此类,徒然捞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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