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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想想也是，这才放下心来，有些得意的扬扬头：“承泽，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胸怀啊。”

“而且陛下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理和反应，如此迅速如此精准，真的让我佩服。”梁闻道应和道。

范闲叹了口气：“但是对于这件事情，我心里依旧很难受，战争中，受到最大伤害的，永远是底层的百姓。”

“那些混蛋四处撒谎，说什么把孩子送去富户家做奴仆，让灾民们以为既能换来粮食又能为孩子谋取出路，才满怀希望的、一次又一次的亲手把孩子们送进地狱！”范闲低声吼着，充斥着无比的愤怒。

梁闻道看着范闲，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对自己的认知还真是清晰，天真到愚蠢，果然不假。”

“什么意思？”范闲歪着头瞅着梁闻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梁闻道终究是忍不住了：“范闲，你好好想一想，灾民为什么只带了最小的幼童来交易？如果真的是把孩子送去做工，难道不应该让年龄大一点的孩子先去吗？”

“你以为他们真的不知道孩子的去处吗？你以为他们留下大一点的孩子是为了什么？你以为被饥饿夺走的只有他们的生命吗？”

“范闲，你真的是被保护的太好了，从头到尾没有看清这人世间的，只有你一个啊！”

梁闻道的话把范闲直接砸懵了，他愣磕磕的盯着梁闻道：“你……你是说……他们明知道孩子会被……但为了那一点点粮食，亲手把自己的骨肉……”

“这时候还不是最坏的时候”，梁闻道声音冷冷的：“如果饥荒再持续一段时间，所有的人都只会分为两种：”

“幸存者，和食物。”

范闲刚刚恢复一些的情绪，又受到了再一次狠狠的冲击，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鬼门关打转的时候，人和鬼没有什么区别”，梁闻道叹了口气：“你以为这都已经是最可怕的了吗？你都想不到，有的甚至……”

“梁闻道！”一声断喝打断了梁闻道的话，帐帘一掀，李承泽几步走了进来，缓了缓语气拍拍梁闻道的肩膀：“即将开拔，你去看看救济站还有什么不妥。”

梁闻道自知失言，略带歉意的冲李承泽深施一礼，走到营帐门口的时候，停下脚步，半侧着头看着范闲：“范闲，你不要因为我说的这些话，就产生什么质疑，有你和陛下这样的人在，一切都会好的。”

“另外，我真的很羡慕你。”

走出营帐，梁闻道也慢慢的平复着心绪，却看见王十三在一旁等着自己。梁闻道打量了对方一眼，忽然笑道：“不怕冷的话，陪我在外面坐会？”

寒风吹着，两个穿的都有些单薄的人坐在营地边缘，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正在赶工的救济站，各怀心事的沉默着。

“范闲啊，他真的是天真到愚蠢”，良久，梁闻道喃喃的开口了：“不过这也是我最欣赏、最羡慕的一点。”

“我一直口口声声说着为了北齐百姓如何如何，可面对这样的交易，我虽然也愤怒也难过，但心里居然觉得这都是正常的。”

“而范闲，这明明都不是他庆国的百姓，他居然会有这么强烈的使命感，那样真情实感的愤怒和难过，不是装出来的。”

“所以说，我终究比不上范闲”，梁闻道叹了口气摇摇头：“无论从哪一个方面，他都是那样的万丈光芒。”

王十三一直没有说话，可能是觉得气氛太过沉重，梁闻道叹了口气，故作轻松的说道：“不过也好，北齐百姓能够有他和陛下这样的领导者，我就真的放心了。”

“不必羡慕他”，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王十三终于开口了：“你那样崇敬欣赏范闲，但其实，也会有人这样欣赏你。”

梁闻道转头看向王十三，后者觉得这话里说的有些不对，便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北齐需要范闲，但也一样需要你。”

“嗐，我发发牢骚而已”，梁闻道收回视线摆了摆手：“哎呦，不用这么正式的安慰我。”

王十三却认真的看着梁闻道：“这不是安慰，我说的都是实话。”

说完这句话，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梁闻道站起身来：“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还有”，他抿着嘴，冲王十三点了点头：“谢谢你啊。”

而另一边，营帐里只剩下李承泽和范闲两个人，李承泽正要说什么，却被范闲抢先一步开口：“我没事，你别担心。”

“面对生死的时候，人都是可怕的。我们可以去赞扬歌颂舍己为人的人，但我们并不能去指责那些只想活下去的普通人。”范闲若有所思的说道。

李承泽坐到范闲身边：“你之前不是问我，我什么对小月儿这么上心吗？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对她母亲的敬仰。”

“在这种时期，每个人都展现出了最原始的求生欲，最先死掉的，一定是老人和小孩子”，李承泽指了指桌子上的名单：“你可以看看，像小月儿这么小的孩子，还是小女孩，几乎没有几个。”

“更何况小月儿的母亲是自己一个人带她，这就更是难上加难，到最后她母亲饥寒交迫冻饿而死的时候，小月儿除了受了一点伤之外，依旧很有精神，甚至称得上是活蹦乱跳。”

范闲抬起头，看了看营帐外正在和承平玩耍的小月儿：“我明白你的意思，无论多么黑暗的时刻，总有像小月儿母亲这样的人存在，他们，就是人性最后的希望。”

李承泽点点头“没错，我们不能要求人性，但我们可以要求自己。既然人性很难战胜黑暗，那我们就应该尽己所能，不让这样黑暗的时刻再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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