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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静轩与兰儿比肩同行,一路走来。丫鬟、老妈、家丁、杂役在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沈兰听在耳里,脸上阵阵发烧,忙放慢脚步,走在苏俊身后。苏俊听在耳里,却很受用。
穿角门,过游廊来在苏婉,苏静芬的房外。兰儿在门外停步侍立,后者里面的传唤。这是她在穆府是学来的规矩。
苏静轩独自走了进去。苏夫人和静芬正在闲聊。见儿子归来,笑云:“今天这么早回来了,看你这心气儿,有什么好事吧?”静芬起身与他让座。苏俊坐了笑曰:“没有。就是去年孩儿回过母亲的小丫头,她病好了,孩儿带她回来让您瞧瞧,安排安排。”
“哦。”苏夫人很和蔼道:“柳儿,叫她进来吧。”听声音柔和文静,看来是位好性情的主子。苏夫人身边叫的柳儿的丫头出去带了沈兰进去。
兰儿福了一福向苏夫人见礼。云:“婢女沈兰拜见夫人、小姐。”动作轻缓,声音适中,给苏夫人母女的感觉很好。
苏夫人微微含笑云:“起来吧。走过来些,有几句话问你。”“是。”沈兰应了声,缓缓做了过去。苏夫人仔细端详了一阵,点了点头曰:“嗯。是个好孩子。几岁了,叫什么?”沈兰低头云:“奴婢沈兰,闺名宛如,今年十六岁。”苏夫人颔首云:“好。口齿清楚,说话明了。不过小姐名婉,你的乳名犯了忌讳就叫兰儿吧。留在静芬房里伺候。”
逸然刚要回话,苏俊便急了,曰:“娘,婉儿房里有的是丫头。不如让她在孩儿房里当差吧?”苏夫人闻言一怔,看着沈兰温柔娇俏,一副招人儿疼的样子。明白了,笑曰:“好。那你就到大公子的房里做事吧。”兰儿俯首称是。
苏俊起身欲送兰儿回房安排。苏夫人叫住了他,命他的小厮李永财先带着回去。原来这李永财便是一进府苏俊叫住的那个人。二十来岁,长得倒也干净整齐。苏夫人还特意交代:“这是新入府的兰儿,以后在你们的房里做事。带她去见菲儿,并安排一间好点的住所。”永财应声带着兰儿走了。
苏婉一直含笑打量着、关注着沈兰,直到她出去了,方玩笑道:“娘,我们一直在替哥哥的亲事伤脑筋,却原来哥哥是茶壶里煮饺子——有数在心了啊!害咱们白操心。”苏俊笑着白了她一眼。静芬继续道:“不过说真的,这位嫂子还真不赖,长得比姐姐还俊……”苏俊红了脸道:“别起哄。”静芬依旧逗他道:“还不承认?刚刚娘说把她留在我房里,瞧你急的。这回子才想起不好意思啊?人家可绝对配得起你啊!可不兴……呵呵!”说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苏静轩这回可是连脖子都红了,斥云:“去。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在胡说些什么?我是怕她落在静昀手里……”苏夫人颔首正色云:“正是这话。唉——静昀那孩子实在叫人……不过,你能震得住他,这些年他毁了多少女孩子,独你房里的,不敢算计。”说着脸上泛出浓浓的不爽。苏婉的面上也带了几许惆怅。
过了一阵,苏夫人云:“这兰儿,父母是做什么的?”静轩道:“他父亲是教书的先生,两年前死了。她母亲替人浆洗衣物,一年前也死了。兰儿来洛阳寻她本家的伯父,可是却落在了人贩子手里,差点被卖到歌舞坊。孩儿碰巧遇见救了她,把那人贩子送进了官衙。去岁秋,已经斩了。”苏夫人似乎不完全相信,云:“都是她自己说的?”苏俊曰:“是人贩子在公堂供人的。那人贩子是她的同乡,所以得了她的信任。”苏夫人点头:“如此,倒还算是家室清白。娘知道我儿大了,该有一门亲事了。看这孩子也是个知书懂里的,如果做丫头、侍妾,娘是没意见的,也敢保能得到你爹的许可;如果做正室少夫人呢,家室就差了些,娘不敢保证你爹是否同意……”
“娘——”苏俊羞得什么似得。苏夫人见了,笑曰:“我自己的儿,想什么,我自己知道。也不小了,有什么好害臊的?”苏俊忙道:“不跟您扯了,孩儿先回房了。”静芬笑云:“娘,你看,哥臊了。要逃了!”苏夫人佯怒云:“不许浑闹。这也是你该对哥哥说的话?”苏婉撅着嘴,向静轩扮了个鬼脸。苏俊走了。
来到书房,房外站了好些个小厮、丫头。菲儿,坐在房里,她是这一房的掌事大丫头。永财带着沈兰来了,想不到转了一圈,她又回到了原点。
沈兰向菲儿道了声好,永财将夫人的话告诉了菲儿。菲儿端着茶杯,尝了一口,瞟了眼兰儿,仍低着头道:“听说,大公子今天带了个丫头回来,就是你么?”她一副*的样子。“是。”兰儿低头回话。菲儿云:“你做过丫头吗?”沈兰是教书先生的女儿,应该没有做过丫头吧?为了避免麻烦,逸然只好扯谎:“回姐姐,没有。”菲儿闻言倒是抬头打量了一阵逸然。而后低头似乎很平静曰:“你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不过咱们房里,不喜欢耍心思,弄手段的人,包括达公子本人。”兰儿,云:“姐姐何出此言?”菲儿冷笑云:“哼!你的礼数、举止、言谈,分明在什么大户、府里做过事。却来扯谎,当我们都是痴傻苶儿吗?”“这——”沈兰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
菲儿见她还不预备说实话,冷冷道:“既然你一定不承认,那我就来教教你。你先放了东西来。永贵带她到我旁边的房间去,那里给她住。”永贵带着兰儿去放了东西,回来。
菲儿命她打水、烹茶、擦地板。这些原是兰儿的老本行,自然不怵阵这些。兰儿趴在地上正细致的擦地。苏俊回来见了,却受不了。立时放下脸来,扯起她来,夺过布子仍在盆里,斥责了菲儿。并吩咐:“兰儿是爷的近身侍女,只伺候爷的茶水、兵器。还有,日常打水、有永财、永贵照应。她只管选叶子、沏茶、上茶。都记下了吗?”房里的侍奉低头应声。苏俊方道:“好。都下去吧!”众人刚要退出。苏俊叫住永贵云:“把这盆污水也带出去。”永贵端起污水和他们一起走了。
沈兰便去找布子,准备替他擦兵器。静轩叫住了她:“你做什么去?”沈兰道:“你不是安排我伺候兵器吗?当然是找布子擦鞭了。”苏俊笑曰:“那怎么能当得起呢?”沈兰笑云:“你忘了,我是兰儿,您的丫头。”苏俊抱膀儿笑曰:“真的要擦?”沈兰正色点头。
苏俊想笑不笑的看着沈兰,从身后将钢鞭抽了出来,交在沈兰手上。沈兰没有心理准备,只出于礼貌双手接鞭。触及钢鞭,沈兰却发现自己完全错了;这鞭太重了,双手都抱不住它,重重地砸在地上。沈兰蹲身去捡,竟根本拿不动。惊曰:“这得多重啊?”苏俊笑曰:“不重,整八十斤。”“啊!”沈兰道:“你玩儿我呢?”苏俊也蹲下来云:“兵器是我随身的,从来也只有我自己擦它,要你伺候兵器不过是个由头。”说着伸手捡起来,逗她道:“唉!可惜了我的地板了。”沈兰低头一看:可不,砸坏了好几块呢!不觉叹了一声。
苏俊见她认真了忙道:“别叹气,不要你赔的,不值几个钱的。跟着我这鞭,这房里不知道换了多少砖了。呆会儿,叫小厮换了就好了。”
至此,沈兰便在苏俊房里做了丫头。苏俊练功、出行必带着沈兰。在苏府里关于沈兰就有了各种版本的传言。李娉借着找沈兰聊天的名义也常往苏府里跑。楚王不知情由,只道女儿相中了苏俊,又生出不少事来。
纸里包不住火。终有一日清晨,沈兰陪着苏俊在花园中练功。家人来传:“楚王来访,老爷请公子过去。”苏俊拿起沈兰捧着的毛巾擦了把汗云:“兰儿你先回去,呆会儿,我叫永财、永贵将鞭抬回去。”沈兰应了声好。苏俊便将钢鞭带着走了。
沈兰独自出了花园,却见二公子房里的丫头果儿在廊子里哭,便走过去,问她怎么了?果儿擦着泪曰:“昨晚二公子斗了一晚上的色子,丽儿送了茶饭进去。二公子尝都没尝,就说不合口味,又说我们几个不称手,将一屋子的人都打了个遍。妹妹是大公子房里的丫头,不知道我们这一房的苦楚。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想着就哭了起来。”
沈兰听了,不觉叹气,劝云:“想是二公子斗色子输了钱,心情不好。三、两日忘了,许就好些了。”果儿抽泣着云:“你刚来不知道,我们这一房的,都是死契。二公子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略有些眉眼的他都不放过。好时,恨不能抱起来啃两口;恼时,恨不得打死了算完,没头儿了!”沈兰看着她也不免伤神,果儿又云:“大公子是个谦和君子,妹妹有福;姐姐却是个没命的,那天死了许就灾消难满了。”
沈兰和果儿正聊着却见迎面来了个人,骂骂咧咧的,披散着头发,黑黢黢的大长脸,八字眉三角眼,满口黄牙,个头倒是不低。却穿了一身大红团花剑袖。果儿见了面有惧色:“了不得了,二公子找来了,你快走。”沈兰忙转身离去。可是刚走几步却被二公子拦住,口里不干不净的浑说。沈兰吓得不轻,果儿忙上来道:“二公子,这是大公子房里的丫头您别招惹她了。”那位二公子一把薅住果儿的发髻道:“你说什么?”果儿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回曰:“她是大公子房里的兰儿,大公子的脾气您是知道的。”那位二公子到底还是忌着苏俊,将她一脚蹬在地上喝曰:“滚——”说完怏怏而去。
回到苏俊房里,永贵、永财早已送了钢鞭回来。沈兰给他们倒了茶水曰:“喝点茶水再去吧!”永财、永贵边喝茶边聊天,沈兰随口曰:“咱们府里的二公子和大公子怎么差距那么大?”
永财笑道:“兰儿刚进府,有些事不知道很正常。二公子单名信,字静昀并非大夫人所出,其母荆氏是荆太妃的亲妹妹。刁蛮任性、长得也不出色,所以并不受老爷、夫人待见,为权势所逼却不得不娶了回来。荆氏夫人所出只此一子,二公子仗着他母亲的势力连老爷、夫人都不放在眼里。几年前荆太妃病逝了,不过几个月荆氏夫人也亡故了。二公子便更无所畏惧、肆意妄为了。”
兰儿不解曰:“可是,方才见他似乎很怕大公子呢?”永贵笑云:“那可不!咱们大公子的脾气,哪个敢惹?前些年二公子想向咱们房里的璜儿下手,被大公子撞见,差点儿打残了他,自此二公子只要听着是大公子房里的,就不敢动歪心了。”
永财心眼儿灵活,问云:“怎么?你见到二公子了?”兰儿点头。永财关心道:“他没为难你吧?”沈兰笑曰:“正如永贵哥哥所言,一听是大公子房里的,就不敢再说什么了。”永财、永贵松了口气道:“那倒是。”沈兰想起果儿方才的情形,不免悲悯哀怜。却被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苏俊看到了。问云:“兰儿怎么了?似乎不太高兴。”永财嘴快:“兰儿遇到二公子了。”苏俊凝眉道:“他骚扰你了?”兰儿浅浅一笑曰:“没有。只是看着果儿挨打,心里难过。”
苏俊摇了摇头道:“心疼也没办法,静昀疑心病重,若叫婢女替她送药,他会骚扰她们;若派小厮送药过去,他会疑心他们有私;他房里的丫头会更难过的。”兰儿急了曰:“那么就不管她们了?”苏俊看着她激动的神情,缓了缓云:“他那一房多是同方的侍妾,我随是他的大哥,可是也不好管人家房里的事情,也只好由它去了。”
他的话在理,又有谁能管到人家房里的事情呢?沈兰闷闷地坐在那里,心里像堵了什么。永财、永贵已经出去了。苏府的规矩比并不像其它府里那么多,下人们也松散、随意了些。苏俊缓缓地坐在兰儿对面,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也替兰儿倒了一杯地过去。劝曰:“别烦了,烦也没用。”
兰儿并没有接茶杯,反问曰:“老爷找你有事吗?”苏俊将茶杯放在兰儿面前道:“能有什么?不过是些无聊的问题。”沈兰盯着他,等着他的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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