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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志二
宣州宁国县多枳首蛇,其长盈尺,黑鳞白章,两首文采同,但一首逆鳞耳。人家庭槛间,动有数十同穴,略如蚯蚓。
太子中允关杞曾提举广南西路常平仓,行部邕管。一吏人为虫所毒,举身溃烂。有一医言能治,呼使视之,曰:“此为天蛇所螫。病已深,不可为也。”乃以药傅其创,有肿起处,以钳拔之,有物如蛇,凡取十余条,而疾不起。又予家祖茔在钱塘西溪,尝有一田家,忽病癞,通身溃烂,号呼欲绝。西溪寺僧识之,曰:“此天蛇毒耳,非癞也。”取木皮煮汁,饮一斗许,令其恣饮,初日疾减半,两三日顿愈。验其木,乃今之秦皮也。然不知天蛇何物。或云:“草间黄花蜘蛛是也。人遭其螫,乃为露水所濡,乃成此疾。”露涉者亦当戒也。
天圣中,侍御史知杂事章频使辽,死于虏中。虏舆中无棺,榇舆至范阳方就殓。自后辽人常造数漆棺,以银饰之,每有使人入境,则载以随行,至今为例。
景祐中,党项首领赵德明卒,共子元昊嗣立,朝廷遣郎官杨告入蕃吊祭。告至其国中,元昊迁延遥立,屡促之,然后至前受诏。及拜起,顾其左右曰:“先皇大错!有国如此,而乃臣属于人。”既而飨告于厅,其东屋后若千百人锻声,告阴知其有异志,还朝秘不敢言。未几,元昊果叛。其徒遇乞,先创造蕃书,独居一楼上,累年方成,至是献之,元昊乃改元,制衣冠礼乐,下令国中,悉用蕃书、胡礼,自称大夏。朝廷兴师问罪,弥岁,虏之战士益少,而旧臣宿将如刚浪遇、野利辈,多以事诛,元昊力孤,复奉表称蕃,朝廷因赦之,许其自新,元昊乃更称兀卒曩宵。庆历中,契丹举兵讨元昊,元昊与之战,屡胜,而契丹至者日益加众,元昊望之大骇曰:“何如此之众也!”乃使人行成,退数十里以避之。契丹不许,引兵压西师阵。元昊又为之退舍,如是者三。凡退百余里,每退必尽焚其草莱。契丹之马无所食,因其退,乃许平。元昊迁延数日,以老北师。契丹马益病,亟发军攻之,大败契丹于金肃城,获其伪乘舆、器服,子婿、近臣数十人而还。先是,元昊后房生一子,曰宁令受。“宁令”者,华言大王也。其后又纳没臧讹褭之妹,生谅祚而爱之。宁令受之母恚忌,欲除没臧氏,授戈于宁令受,使图之。宁令受间入元昊之室,卒与元昊遇,遂刺之,不殊而走。诸大佐没臧讹褭辈仆宁令,枭之。明日,元昊死,立谅祚,而舅讹褭相之。有梁氏者,其先中国人,为讹褭子妇,谅祚私焉,日视事于国,夜则从诸没臧氏。讹褭怼甚,谋伏甲梁氏之宫,须其入以杀之。梁氏私以告谅祚,乃使召讹褭,执于内室。没臧,强宗也,子弟族人在外者八十余人,悉诛之,夷其宗。以梁氏为妻,又命其弟乞埋为家相,许其世袭。谅祚凶忍,好为乱,治平中,遂举兵犯庆州大顺城。谅祚乘骆马,张黄屋,自出督战。陴者彉弩射之中,乃解围去。创甚,驰入一佛祠。有牧牛儿不得出,惧伏佛座下,见其脱靴,血涴于踝,使人裹创舁载而去。至其国,死。子秉常立,而梁氏自主国事。梁乞埋死,其子移逋继之,谓之没宁令。“没宁令”者,华言天大王也。秉常之世,执国政者有嵬名浪遇,元昊之弟也,最老于军事,以不附诸梁,迁下治而死。存者三人,移逋以世袭居长契,次曰都罗马尾,又次曰关萌讹,略知书,私侍梁氏。移逋、萌讹皆以昵幸进,唯马尾粗有战功,然皆庸才。秉常荒孱,梁氏自主兵,不以属其子。秉常不得志,素慕中国。有李青者,本秦人,亡虏中,秉常昵之,因说秉常以河南归朝廷,其谋泄,青为梁氏所诛,而秉常废。
古人论茶,唯言阳羡、顾渚、天柱、蒙顶之类,都未言建溪。然唐人重串茶粘黑者,则已近乎“建饼”矣。建茶皆乔木,吴、蜀、淮南唯丛茭而已,品自居下。建茶胜处曰郝源、曾坑,其间又岔根、山顶二品尤胜。李氏时,号为北苑,置使领之。
信州铅山县有苦泉,流以为涧,挹其水熬之,则成胆矾。烹胆矾则成铜,熬胆矾铁釜,久之亦化为铜。水能为铜,物之变化,固不可测。按黄帝《素问》有“天五行,地五行,土之气在天为湿,土能生金石,湿亦能生金石。”此其验也。又石穴中水,所滴皆为钟乳、殷孽。春秋分时,汲井泉则结石花。大卤之下,则生阴精石,皆湿之所化也。如木之气在天为风,木能生火,风亦能生火,盖五行之性也。
古之节,如今之虎符,其用则有圭璋龙虎之别,皆椟,将之英荡是也。汉人所持节,乃古之旄也。予在汉东,得一玉琥,美玉而微红,酣酣如醉肌,温润明洁,或云即玫瑰也。古人有以为币者,《春官》“以白琥礼西方”是也。有以为货者,《左传》“加以玉琥二”是也。有以为瑞节者,“山国用虎节”是也。
国朝汴渠,发京畿辅郡三十余县夫岁一浚。祥符中,阁门祗候使臣谢德权领治京畿沟洫,权借浚汴夫,自尔后三岁一浚。始令京畿民官皆兼沟洫河道,以为常职,久之,治沟洫之工渐弛,邑官徒带空名,而汴渠有二十年不浚,岁岁堙淀。异时京师沟渠之水皆入汴,旧尚书省都堂壁记云:“疏治八渠,南入汴水”是也。自汴流湮淀,京城东水门,下至雍丘、襄邑,河底皆高出堤外平地一丈二尺余,自汴堤下瞰民居,如在深谷。熙宁中,议改疏洛水入汴。予尝因出使,按行汴渠,自京师上善门量至泗州淮口,凡八百四十里一百三十步。地势,京师之地比泗州凡高十九丈四尺八寸六分。于京城东数里白渠中穿井,至三丈方见旧底。验量地势,用水平、望尺、干尺量之,不能无小差。汴渠堤外,皆是出土故沟,予因决沟水,令相通。时为一堰节其水,候水平,其上渐浅涸,则又为一堰,相齿如阶陛。乃量堰之上下水面,相高下之数会之,乃得地势高下之实。
唐风俗,人在远或闺门间,则使人传拜以为敬。本朝两浙仍有此俗。客至,欲致敬于闺闼,则立使人而拜之;使人入见所礼,乃再拜致命。若有中外,则答拜;使人出复拜客,客与之为礼如宾主。
庆历中,王君贶使契丹。宴君贶于混融江,观钓鱼。临归,戎主置酒,谓君贶曰:“南北修好岁久,恨不得亲见南朝皇帝兄。托卿为传一梘酒到南朝。”乃自起酌酒,容甚恭,亲授君贶举梘;又自鼓琵琶,上南朝皇帝千万岁寿。先是,戎主之弟宗元为燕王,有全燕之众,久畜异谋。戎主恐其阴附朝廷,故特效恭顺。宗元后卒以称乱诛。
潘阆,字逍遥,咸平间有诗名,与钱易、许洞为友,狂放不羁。尝为诗曰:“散拽禅师来蹴踘,乱抛游女上秋千。”此其自序之实也。后坐卢多逊党亡命,捕迹甚急,阆乃变姓名,僧服入中条山。许洞密赠之诗曰:“潘逍遥,平生才气如天高。仰天大笑无所惧,天公嗔尔口呶呶。罚教临老投补衲,归中条。我愿中条山神镇长在,驱雷叱电依前赶出这老怪。”后会赦,以四门助教召之,阆乃自归,送信州安置。仍不惩艾,复为《扫市舞》词曰:“出砒霜,价钱可。赢得拨灰兼弄火,畼杀我!”以此为士人不齿,放弃终身。
江湖间唯畏大风。冬月风作有渐,船行可以为备;唯盛夏风起于顾盼间,往往罹难。曾闻江国贾人有一术,可免此患。大凡夏月风景,须作于午后,欲行船者,五鼓初起,视星月明洁,四际至地,皆无云气,便可行,至于巳时即止,如此无复与暴风遇矣。国子博士李元规云:“平生游江湖,未尝遇风,用此术。”
予使虏,至古契丹界,大蓟茇如车盖,中国无此大者。其地名蓟,恐其因此也。如杨州宜杨,荆州宜荆之类。荆或为楚,“楚”亦荆木之别名也。
刁约使契丹,戏为四句诗曰:“押燕移离毕,看房贺跋支,饯行三匹裂,密赐十貔貍。”皆纪实也。移离毕,官名,如中国执政官。贺跋支,如执衣防阁。匹裂,似小木罂,以色绫木为之,如黄漆。貔貍,形如鼠而大,穴居,食果谷,嗜肉,狄人为珍膳,味如豚子而脆。
世传江西人好讼,有一书名《邓思贤》,皆讼牒法也。其始则教以侮文;侮文不可得,则欺诬以取之;欺诬不可得,则求其罪以劫之。盖思贤,人名也,人传其术,遂以之名书。村校中往往以授生徒。
蔡君谟尝书小吴笺云:“李及知杭州,市白集一部,乃为终身之恨,此君殊清节,可为世戒。张乖崖镇蜀,当遨游时,士女环左右,终三年未尝回顾,此君殊重厚,可以为薄夫之检押。”此帖今在张乖崖之孙尧夫家。予以谓买书而为终身之恨,近于过激。苟其性如此,亦可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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