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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自己将营州的几万大军全数带来,且不说营州的防务如何,只是哪里能这样快到马铺县?何况打仗岂只是计算人员多寡,比较双方谁势大,若是如此,也不必打了,大家在一起列队查查人数就好了。
当朝的宰相竟然能说出这样不值一驳的话,枇杷心里生气,可她这几年却一直在成长,早已经不会做无谓的冲动,心中挂记着皇上的安全,更是冷静稳重。便微微一笑道:“若论起打仗,并不在人数上,当年汉高祖与楚霸王的垓下之争、三国时的官渡之战,东晋时的淝水之战,还有我们本朝高祖太宗皇帝得天下时,均有不少以少胜多的情况。突厥现在虽然人多势众,但是毕竟远道而来,又困守马铺县半月余,真打起来,我们倒也不必畏惧他们。”
有多少人心中并不服气,可再一想到玉家出京城时不过带着三千人马,一路收复德州、攻下范阳、营州突厥人不战而遁,而眼前这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又曾在其间立下赫战功,倒也不敢开口。
唯有王泽道:“我们是相信小玉将军之能的,只是眼下的情况,突厥人似乎并不想打仗,我们是不是也不要轻易开战?”
枇杷点头,时隔两年多,再见王泽,她的心里非常平静,竟然连一点波动也没有,看来他们间的恩怨果然随着那三箭而烟消云散了。而入帐时王泽看向她的目光也是一样的平淡,想来他也一样。现在听王泽此话,亦是秉公而言,点头道:“我的本意并不是想挑起战局,只是说明我们并不是怕了突厥人的十万大军而已。若是能通过商谈将事情解决,自然是上策。”
张相便又道:“可就是想把皇上赎回哪有那么容易!突厥人一向重利轻义,肯定会狮子大开口,而国库现在异常空虚,恐拿不出太多的财物。”
“正是,”一位立在张相下首的官员苦着脸上前,“连年水灾、旱灾、民乱又此起彼伏,国库里果真拿不出什么了。”
很显然,张相根本不想把皇上救回来,确切地说,应该说是永平公主不想把皇上救回来,而这种意见显然是占上锋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传檄天下招兵马勤王?
枇杷前来勤王,一路快马加鞭,并没有时间想太多,只想到了京城带兵尽力拼杀,将皇上救回来,现在才意识到眼下的局势并并不需打仗,而是要先在朝堂上博弈。于此她其实并不擅长,也没经历过。
但是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由不得她退缩,因此她一再告诫自己要沉着冷静,仔细思考。如果永平公主不想救皇上,就不应该招天下兵马勤王?她既然传檄天下,总有自己的原因。
这个原因是什么呢?
枇杷顺着这个思路想到,大约是永平公主还没有一手遮天的能力,不敢直接说出放弃皇上,所以想以传檄天下的方法,将责任推出去吧。她又将目光在帐内转了一圈,平静地道:“到底需要多少财物,尚不可知,我们何不待与突厥人商谈后再想办法筹集呢?”
张相便又道:“朝廷现在果然是精穷,想来各镇会好得多吧?”说着将目光投向了河东、武川两镇派来的将军。
这样的话问出来,谁能承认自己节度之内有余财呢?若是认了,岂不是应该向朝廷上供吗?那两镇也马上诉苦,“我们节度使府上的日子也不好过,连军饷都发不下来了!”摆明了不想拿钱。
营州按律令上供,因此并没有这样的担忧,枇杷只得慨然道:“先与突厥商谈吧,如果需要赎金,我们营州多承担一些就行。”
没想到她这样说了,张相依旧不肯点头,反而又道:“营州范阳皆地处苦寒之地,就是想多承担又哪里能满足突厥伯胃口?何况这一次皇上私自离京,实非社稷之福,现在又被突厥人做为人质,就算能重新迎回,亦有损我们大唐国威。不如我们采取强硬态度,无论突厥人要多少赎金,我们只不松口,另在宗室中立下新皇,绝突厥人之野望,岂不善哉?”
枇杷终于忍不住了,冷笑一声,“张相这是想背弃君王了!”
“不,不是,”张相赶紧站了起来,连连摆手,“本相不敢,不敢。”但他先前得了永平公主的吩咐,虽然不承认要放弃皇上,但却更不肯真正拿出主意来解救皇上。毕竟现在的皇上已经大了,很难摆弄,还不如重新立个小皇帝为好。
枇杷正要继续逼问下去,不料齐国公却突然站了起来,一拍案几大声骂道:“若不是永平公主藐视皇上皇后,公开指使家奴手批皇后之面,皇上岂会一怒之下私自离京?现在你们还想借突厥人之手将皇上除掉,我第一个不答应!”
☆、第172章看透人心
齐国公发难后,帐内立即就乱了起来,张相亦站了起来,涨红了脸与齐国公争吵,“皇上皇后不懂事,永平公主做为长姐教训他们亦不为过,只是身为一国之君,哪里就能丢下江山社稷,赌气乱跑,结果被突厥人所乘。这样的昏君,就是伊霍再世,也要重新废立!”
齐国公大骂:“竖子,竟敢妄言废立!”
不过帐中张相一系的人还是多一些,因此很多人一同指责齐国公,“先前张相要进攻突厥人,还不是国公爷不肯出兵,至使皇上落到突厥人手中,现在反倒埋怨张相!”
“是我不去打吗?禁卫军三万人不肯攻城,偏让几千的神策军去打,能打得赢吗?”齐国公一面嚷着,一面向四镇将军方向看过来,“你们评评理,现在是谁不想迎皇上回来?”
枇杷与河东、武川两镇将军面面相觑,他们远路而来,于形势尚不明了,哪里能辩明孰是孰非?
于是张相与齐国公继续争吵,每人都认为自己有道理,并不相让,唯有魏国公王泽上前两边拉住,“其实大家都是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有事好好商量。”只是他一个人根本拉不住。
枇杷眼见着大臣们吵成一团,心越发的冷了。有了先前在京城的经历,她并不相信他们,即使看起来一直为皇上说话的齐国公,他若是真心皇上,也不会让皇上被逼到了私自出京的地步,现在做出这副样子,应该更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吧。
其实枇杷先前是见过齐国公的,那时她还是一个整日嬉戏的少女,到齐国公府找曲瑞华玩,与齐国公在路上偶然遇到,上前行过礼。那时在她的印象中,齐国公就是与父亲差不多的大人,对于自己这些女孩,严肃中又带了点慈爱,点点头,说了一句“时常过来玩吧”之类的话就挥手让自己退下去了。
再见齐国公,枇杷的感觉却全变了,她本想在商议大事后以晚辈之礼前去拜见,并问问曲宝华与曲瑞华的近况,但是这种想法就在一见面的同时消散。
从齐国公的神色看,他应该完全忘记曾见过自己。如今在这喧闹的帐中,他亦不是先时父辈的慈爱形象,而是朝中的一员重臣,手握着大权,又要争取更多的利益。
而自己呢,也不再是曲瑞华的小伙伴,时常上门找她一起练习打马球,而是率领营州铁骑前来勤王的小玉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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