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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潋被载泽紧紧搂在怀中,她几乎愣住,无法呼吸,载潋的头脑一片空白,此刻将自己包围的怀抱竟是如此的陌生,连同眼前人的气息与呼吸,都极为陌生,哪怕她想闭起眼来欺骗自己,麻痹自己,让自己相信抱住自己的人是另一人,也绝无可能。
载潋飘离的心事逐渐落回到原处,她缓缓想起心痛的现实——自己如今已是他的未过门的侧福晋。
“泽公,你好些了吗?回府去看过静荣姐姐了吗?”载潋缓缓将他推开,低着头问道,载泽抬头望向载潋,他感受到她仍有抗拒。
载泽才将载潋松开,便又挽起她的手,他将她冰冷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笑道,“我好多了,我想着伤好了才能见你,我就好得特别快。”
载潋没有说话,载泽望着她唯有温柔地笑,他伸手爱抚着载潋的脸颊,温柔道,“潋儿,我是直接来看你的,我想给你送些东西来,我想让你快些嫁到我府上,我再也忍受不了一日,你在外独自受苦。”
适时载泽听见外头传来声响,他起身去看,见果然是额纳图与德保来了,便轻笑着扶载潋起身,他道,“走,潋儿,我带你去瞧瞧。”
载泽去取来载潋外披的衣裳,又为她亲手披上,载潋跟着载泽走出暖阁,只见院内放着整整三只巨大的楠木柜,上头还用红色的绸缎精致地装点着。
“奴才们给侧福晋请安了!”载潋才跟着载泽走出暖阁,额纳图与德保便笑脸盈盈地弯下腰请安,载潋微蹙了蹙眉,不禁向后退了半步,可她瞬间已清醒过来,是她自己亲口答应了载泽啊!是她自己亏欠载泽,是她害他受伤,也是她自己最深爱的人决定让她嫁给载泽…
“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二人嘴这么甜,回去就赏!”载泽颇为满意地夸奖自己的随侍,额纳图与德保两人笑着谢赏。载潋没有说话,她缓缓走下台阶,望着眼前的大木箱问载泽道,“泽公,这是什么?”
载泽挥一挥手,额纳图与德保便将大箱子依次打开,映入载潋眼帘的是满满的首饰珠翠与锦绣绸缎,第一只箱子里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只花卉蝠纹的红绒钿子与一套大红色的喜服。
载潋心中阵痛,她望向眼前喜庆的物事,却格外思念起深宫中的皇上,眼前的首饰与华服,是载潋梦中只为他而穿的。载潋抬头望向满面喜悦的载泽,心中的愧疚更甚,她自知泽公一片情深,自己却没有这样的心意,唯有尽可能用真诚补偿一二。
“谢谢泽公的心意…”载潋转身向载泽微微福了身,载泽却一把将她扶起,微愠道,“诶,你怎么还和我这样客气,你我日后便是同心一体的夫妻,你要嫁给我,我怎能亏待你。现在你与醇王府…皇上还恼极了你,你出嫁前该有的妆奁,我都为你备好了,我不能让你受外人的轻视。”
载潋感动于载泽的心意,原来他是怕自己被别人看轻,可她自己已完全不在乎了,不能嫁给自己深爱的人,将来的处境如何,载潋从不在意,更不在意外人的看法。
可面对载泽的真心与爱意,载潋却不忍心辜负,她知道载泽不愿听自己说谢,唯有对载泽道,“泽公,我…”她又想到皇上赐婚的谕旨,她心中绞痛,却只能忍痛继续道,“我别无报答,我来日会尽心服侍你,也会尽心服侍福晋。”
“别这样说…”载泽用手去捂住了载潋的嘴,他心疼地将载潋揽入怀中,他在她耳边道,“我会用心待你好,我们在一起,我不要你的服侍,我想要你的心。”
载泽吻了吻载潋的脸颊,载潋一动未动,她被载泽揽在怀中,泪水也淌了满面,面对着如大山一般将自己压在其下的赐婚圣旨,她无力挣扎,只有接受。
载潋的婚期被定在了九月二十六日,天气终于清凉了不少,而晌午的燥热仍是闷闷的,载潋坐在暖阁内,由静心为自己梳妆。
她望着窗外的木芙蓉渐渐落去,花瓣御风飞向空中,旋舞成一片雪白,她倏忽间想起儿时与兄长们一起在醇王府益寿堂一起读书的场景,儿时她喜欢踢毽子,每次玩得晚了,第二天就起不来床,进学迟到了师父要打手心,她的哥哥们就会为自己向师父说情。
虽然最后师父还是打了自己的手心,但那个时候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孤单的,而如今是自己要出嫁的日子,兄长们竟无一人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长大的瑛隐也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
学堂里的学生都回了家,阿瑟才与卓义来到载潋身边,载潋已经梳妆完毕,她身穿绣有仙鹤祥云的大红色吉服褂,头戴花卉蝠纹的红绒钿子,她坐在暖阁默默等待着那一生只有一次,而她却已不抱有任何期待的时刻来临。
阿瑟见了载潋便扑入她的怀中,载潋将阿瑟紧紧拥在怀中,笑道,“哭什么呢,以后我们还可以常相见。”阿瑟退了两步,她第一次向载潋行了跪拜的大礼,她泣不成声道,“格格,您是瑟瑟的恩人,您将我从天津救起,带我入京,帮我父亲向皇上伸冤,帮我开办这所学堂…瑟瑟无以为报,今日要与格格分别,唯望格格珍重身体,岁岁常康健!”
静心也在一旁抹泪,阿瑟说罢后,卓义也陡然跪倒在载潋面前,载潋起身去扶他,他却将载潋推开,他重重向载潋叩头,道,“格格,是卓义忘恩负义,戊戌年时辜负格格的期望,格格不计前嫌,政变后冒死保护我的性命,照顾我的父亲,卓义愿用余生报答格格的恩情。”
载潋感动地站起身来,她去扶起卓义,又挽过阿瑟的手,将他二人的手叠在一起,载潋的感动与艳羡难以言表,他二人彼此有情,终能走回到彼此身边,明白彼此的心意,这样的机会载潋自己恐怕无福再拥有了。
载潋忍了忍泪意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易,我希望你们二人能珍惜彼此,好好将这所学堂办下去,我是个苟延残喘之人,不必牵挂我。若我还能赶上你二人的婚礼,我就来讨一杯喜酒。”
阿瑟痛哭流涕地扑进载潋怀里,她哽咽道,“格格怎么总说不吉利的话,我不许格格有什么三长两短。”
载潋温柔地笑了笑,她拍着阿瑟的背,哄她不要再哭了。窗外的天色已渐暗,她们都听到院外传来锣鼓与喜乐之声,阿瑟擦干了眼泪,她知道载潋虽不说,可她心里一定在思念自己的兄长亲人,她扶载潋坐下,将载潋抱进自己怀中道,“格格,您从不是孤单一人的,有瑟瑟在,您永远都有亲人。”
奉恩镇国公载泽府上的迎娶队伍到了,阿瑟与静心将红纱盖头盖在她头上,扶她一路走出暖阁,走向蜿蜒的迎娶队伍。
载潋所走的每一步都好像越过了一生,她缓缓眨着眼,红纱外的喜庆人群与喜轿仿佛与自己无关,周围越是热闹,她却越是回想起与皇上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戊戌年间每一次陪伴他出生入死,庚子年时每一次在十万紧急的关头矢志不渝地站在他身边,所有过往场景都历历浮现,无比清晰。
在这一刻,她终于要彻底与从前的自己彻底断离,她再也没有资格去惦念自己深爱了一生的人。在这一刻,他不会出现,也不会带来一丝一毫的音讯。
载泽跨下马背,他走到载潋面前,亲自将她送入喜轿,他向载潋含笑道,“潋儿,我终于娶到你了,他们都说迎娶侧福晋不必如此隆重,可我想把最好的都给你,我不想亏欠你一丝一毫。”
载潋坐在大红色的喜轿里,她隔着红纱盖头,仍能看出泽公脸上掩盖不住的喜悦。她对泽公有愧,而泽公对自己有恩。是他不计较外面的流言蜚语,不嫌弃自己已是被削宗籍之人,愿意给自己六尺安身之地,还愿将真心给予。
“泽公,”载潋轻声唤他,她抬起手去抓住了载泽的手,她含着泪道,“泽公的恩情,我会一直铭记在心的。”
载潋所乘的喜轿入府时天色已全暗,镇国公府外燃放礼花奏起喜乐,锣鼓之声震耳欲聋,五彩斑斓的绚烂烟花在空中绽放,将漆黑的夜空点亮。载潋在泽公府的嬷嬷搀扶下跨过火盆,她手握着苹果,一路走入镇国公府门内。
府内各处悬挂红绸,装点以朱红色的灯笼,各处张灯结彩,戏台上的戏子粉墨登场,而戏台下的酒席上各府宾客迎来送往,觥筹交错,府门内一片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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