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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采很诧异地看著他:“这是什麽话?”
“你不要让我亏欠太多。”
言采嘴边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在他还来不及解释的时候,谢明朗先一步抢过话来,说:“也许你觉得这种提携再自然不过,或者你已经习惯了去提携後辈,但对我来说,我无法泰然受之。”
“你就一定把这些事情分得泾渭分明麽?”言采问他,“我以为有感情在,很多事情会坦然一些。”
“那是说在投入感情之外还能给予其他东西,比如你;可是於我,在这里面,除了爱,我就一无所有了。”
说完他觉得窘,不自然地垂下眼,肩膀也耷下来。言采转过头来,盯住他久久无语。
终於言采腾出手来,拍了拍谢明朗的後脑勺,那一刻他语气中的情绪当时谢明朗并不懂得:“那就已经足够了。还有,你还年轻,不会一无所有。”
回去的第二天言采直接去了电影公司,而没去剧组报到,结果再後一天国内娱乐版的头条几乎无一例外地报道著文字上诸如“言采与陆长宁在电影公司当众翻脸”的消息。争执的内容没有得到确证,但是各家的猜测都差不多:能够让两个工作狂这样大动干戈的,除了已经进入後期制作的《尘与雪》,实在没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
随著金像奖提名日期的日益临近,各大娱乐报刊对於相对沈寂了一段时间的这部电影又重新燃烧起热情来,尤其是事件的双方都是大卖点,成对出现效果更好,不著力宣传一番简直对不起这种便宜得好似白送的新闻。制片方似乎对这种程度的曝光也很欢迎,眼看著一些猜测愈演愈烈,也乐得不出来加以澄清。
在谢明朗看来,言采并没有被这件事情影响心情,就在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消息之後的第二天,他就去了剧组,晚上回来的时候情绪也很正常,甚至之前的那三个月还要更好些。
补拍实际上只用了一个礼拜,这是为了赶在提名之前把影片送去大会。据说後期的制作也是以极大的强度在进行,但是就是在这样忙碌的时刻,言采抽出一个下午,带著谢明朗一起去拜访姚隽松。
姚隽松是谢明朗最崇敬的摄影师之一。当他听说要去见此人,著实手忙脚乱了一阵。言采看他紧张兮兮地把收藏的摄影集一本本端出来,翻来覆去地挑,笑著问他:“你不要告诉我这是准备彻底重温他的作品。还是你想要签名?”
谢明朗想想,摇头:“虽然他是我尊敬的前辈,但是签名还是暂时算了吧。我带著相机去见他就行了。”但临到出门,谢明朗还是把工作用的相机留下来,带了一个最近才新买的外观很朴素的机械相机。
姚隽松的工作室和住处在同一个院子里。言采和谢明朗到的时候院子里的草坪上已经摆好了茶桌,雪白的桌布随著微风飘动,桌旁那个衣著精致得体的中年妇人谢明朗看著有点眼熟,却叫不出名字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言采。言采低声告诉他那是颇有名气的作家之後,就扬起笑容来,走过去打招呼,并把谢明朗介绍给萧璇认识。
萧璇听说谢明朗在《聚焦》工作,点了点头:“哦,原来你就是谢明朗,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嘛。”
谢明朗没想到萧璇居然知道他的名字,意外之余不免谦虚一番;见状萧璇微笑:“《聚焦》是我每期都买的摄影刊物,你的那些人物照总是能给人留下印象。不过为什麽不多照一些普通人?”
三人各自落座之後,谢明朗回答道:“并不是没照,只是当我有关於演艺圈的照片的时候,编辑们总是会优先刊登。”
“也对,在专业性和娱乐性之间平衡,何乐而不为呢?”萧璇正在点烟,听到他这样老实,笑说,“以前我的编辑也总是说,‘谁要看花钱看普通人的生活?‘也是这个道理。姚老迟到了,可能拍照又忘记时间了。”
萧璇的话没说完几分锺,姚隽松就回来了。他年过七旬,望之却六十如许,气色非常好,步履轻快,就更显得年轻。谢明朗见到心中崇敬已久的前辈,立刻站了起来,言采也跟著站起来;萧璇是女士,坐著没有动,出声招呼:“姚老,您再不回来,我就要反客为主了。”
姚隽松笑眯眯先和萧璇与言采打招呼,然後目光转到谢明朗身上,谢明朗顿时紧张起来,几句问候致意的话说得干巴巴的,姚隽松也见惯了後辈第一次见他的表现,并不在意,很随和地说:“不要客气了,都坐吧。”
姚隽松早年留学,至今保留著喝下午茶的习惯,茶和点心端上来之後除了谢明朗之外的三个人就聊开了,而谢明朗也乐意做一个单纯的倾听者。这个下午的话题主要集中在姚隽松手头的工作和最近正在筹备出版的又一本摄影册上,萧璇和言采的工作也被提及,然後就是一些琐事,涉及到其他人,大多是文化界的人士,三个人都很健谈,笑语不断,谢明朗听著也觉得很有意思。
他中途好几次不由自主地去看姚隽松搁在桌子上的相机。那架跟了他大半辈子的相机几乎已经成为他的标志,但谢明朗还是第一次如此近地看见实物。相机的状态依然很好,但是边角的漆不可避免的磨损了,一些常用的键也因为年岁长久而磨得发白。他正看得入神,不防猛地听见萧璇说到他:“我们可不能把年轻人晾在一边,特别是如此漂亮的年轻人。”
闻言谢明朗有点发窘,匆匆把目光从相机上收回来,抬起头来一笑:“我一直在听你们聊天,听得入神了。”
然後他就问起姚隽松那本即将出门的画集。他对姚隽松的每一本画册都很熟悉,说起来头头是道,又带著後辈该有的恭敬和足够礼貌的热忱,到了最後,变成了他们两个聊得兴起,言采和萧璇也在低声自顾闲谈,不知不觉中时光飞逝,等到茶会散去,宾主道别的时候,姚隽松第一次问起谢明朗在哪里工作。当他听说是在《聚焦》,笑了笑说:“《聚焦》对於年轻人来说,总是有著不同凡响的吸引力。”
这句话听得谢明朗有点不著边际,但当著姚隽松的面不好多问,等到离开之後上了车,才问言采:“刚才姚老那句话是什麽意思?”
“《聚焦》的创刊者是他当年的助手,你不知道吗?”
谢明朗吃惊地摇头:“我不知道。”
“那现在知道了。”
说到这里谢明朗想起手上还握著告别时候萧璇给他的名片,他举起来,笑著问言采:“怎麽办?”
言采看见这张印刷精美的名片也笑了,眨了眨眼说:“明明我们一起赴约,她还是留卡片给你?下次干脆把电话用眉笔写在你手心吧。”
待两个人说笑一番,言采又说:“你改变主意了吗?”
“什麽?”
“摄影展的事情。这并不是什麽坏事,如果开展,至少可以给姚老送票,然後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多一件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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