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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四门,水路各条通道是否都加派了兵力把守?”虫儿沉声问道。
“是,从昨晚事发起青州就已变成铁桶。”喜眉说完像突然想起什么,“嗯……咳咳……殿下……”喜眉再次口舌滞涩,却不敢再偷眼瞧虫儿了。
“什么事?有话就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嗑磕巴巴了?”虫儿心烦意乱,立刻低声喝斥。
“呃……后舱那位……那位玉衡公子……”喜眉轻声问着,殿下这次青州之行可谓收获颇……咳咳……颇为古怪,不知回到东安,那两位陛下知道了会如何反应?喜眉想到此处,心头一跳,哎呀,那两位陛下此时恐怕已经知道了。
虫儿肩膀一抖,微微偏头,斜睨着喜眉,“那位不过是我帮助的一位苦命人,清平阁在东安有无数房舍产业,还容不下这么一位少年?”
“是,喜眉明白了,一定会将他安置妥当的。”喜眉偷偷地抹了下额头,师傅愁眉闲话家常时曾说起过:当年华帝陛下伟美无俦,好像……好像没有和妓馆小倌儿有过什么瓜葛。
“好了,你照着我的吩咐去做吧。”虫儿摆摆手,喜眉立刻悄无声息地隐入黑暗。
虫儿漫无目的在船上踱步,一边思考着青州之事的来龙去脉,可左思右想再加上冥思苦想,想来想去的都是身下婉转承欢的秀丽少年,渐渐的那少年的身影与记忆中的宝恒融为一体,竟不分彼此了,虫儿使劲摇摇头,似乎想摆脱这种疯狂的渴念。
就在这时,虫儿身侧的暗影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叹,虫儿倏地回眸,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来到船后,轩廊下,摆着一张小几,一个纤柔的身影半倚着阑干坐在小几旁。
“玉衡……”虫儿低叫。
“殿下……”玉衡抬起小鹿眼般的双眸,那眸中总是湿润润的带着点水光,好似永不滑落的泪,他轻唤着,直勾勾地望着虫儿,也不起身,但那眼神仿佛已诉尽了万语千言。
虫儿一滞,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坐在他的身旁,“你怎么还不睡?”
玉衡听出虫儿声音里的关切,倏地垂下长睫,眸中的那丝水光却更加明艳,似看非看的,玉衡的唇畔已漾开一朵浅笑,那么妖娆又那么脆弱,好像随时都将枯萎。
虫儿看得愣了,轻吸口气,视线微滑,避开玉衡的笑颜,嘴上不经意地问道:“离开青州,你真的不介意吗?”
玉衡略抬头,发现虫儿双眼望向海面,并未看着他,不禁有些失望,随即便自嘲地笑了,“玉衡乃天涯飘萍,一个浪头打过来便是灭顶之灾,葬在哪处水下并不重要。”
“不——”虫儿失声低呼,不知怎的,玉衡的话竟触动了虫儿心底最隐秘的伤痛,“我不会让你葬身水下的。”
“殿下……”玉衡蓦地滑跪在地,双手巧妙地放在虫儿腿上,柔若无骨,尖削的下颌微微扬起,“殿下……能与殿下相遇……蒙殿下照拂……玉衡……死而无憾了……”
玉衡说着便乖顺地俯首,脸颊贴着虫儿的大腿,轻轻厮磨着,好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喉咙里发出似有若无的呜咽低鸣,令人不忍推却。
虫儿心中一凛,大梦初醒一般,他顿了一瞬,终于抬手抚上玉衡的肩膀,温和地轻拍着,双眼依然凝望着万顷碧波,眸光渐渐变得冷凝,波潮波涌,翻搅着亿万点月光。
玉衡瞟眼微瞄,不禁心底微颤,殿下的手掌一下下轻拂在肩上,而殿下眼中的神情变幻莫测,竟完全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他才十四岁而已,心机却已深似海洋。
——
卯时刚过,青州东门前已是人流熙攘,人声鼎沸,今儿是东市大集日,来自四镇八乡的农人客商将个巍峨的东城门挤得水泄不通。守门的兵勇虽然已经增至平常的两倍,且个个严阵以待,依然难以应付川流喧嚣的赶集人群。
就在这时,一阵唢呐吹奏的凄厉哀乐突然传来,吱扭扭地直往人脑仁儿里扎,拥在城门前的过客和守门的兵勇俱是一惊,齐齐掉头看去,远远的就见一队僧人,身披袈裟,拍打着金铙铜钹;又一队道人,身穿羽衣,吹奏着苇管竹笙,迤逦行来,真个是声震天地,响彻云霄,再混和着孝眷们仰天拍地的痛哭,东门前一时竟像陷入坟场,围观的人们,个个都觉凄惶,人人都动悲情,等看到杠夫们抬着四只黑黝黝的棺木走到近前,东门前拥堵的人群立刻水波似的向两侧漾开,自动让出出城的道路,十几位孝眷赶着两辆骡车跟在棺木之后,乱嚷嚷地哀嚎不已,骡车上更有一位满脸痘疤的少年戴着个白布手套一路抛撒着石灰。
守城的兵士刚要拦上前去询问检查,也不知谁在人堆儿里喊了一嗓子,“是葫芦岛上染上时疫的王秀才家呀,一连死了四个了!”
——哎哟我的妈呀!观望的人群里像炸响了霹雳,人们骤然四散奔窜,将排列整齐的兵士们推挤得缩在城根儿下,无法靠近前去,兵士们看着那脸上疤痕叠生的少年和他手上扬起的白烟,早心有戚戚,也就顺势躲在人后,眼瞅着送葬的队伍穿过城门向无垠的旷野中行去。
温情
“殿下,好些了吗?”日丹轻声问着,满面焦虑,一边将紫貂披风搭在天宝的肩头,随手撩起车帘张望着,过了莫干山,天气渐渐寒凉,草甸子上星星点点开着红白的花儿,还未连成阵,春光依然远在天边。
天宝缓缓睁开双眼,气归丹田,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抹血色,心中苦笑:永明凶悍似虎,自那晚被他侵犯后自己已连续低烧数日,除了流食,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后庭内的创伤恐怕不太妥当,但又不知该如何医治,更不敢透露隐秘。而且,永明这两年功力大增,自己虽及时封闭了穴道,但还是被他强劲的指力伤了。
“我早就没事了,已经过去四天了。”天宝裹紧披风,他来到大漠已经快两年了,可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冷冽的气候。
日丹看着天宝日渐消瘦的脸庞,心疼地捏紧了拳头,真想一拳挥出去砸穿莫干山!
“没想到那个朴正锡还是个武林高手,竟将殿下伤了!我那晚应该再多斩上他七八刀!”日丹恨恨地说着,还觉不解气,可又无法出了这口乌气,只憋得额冒青筋,鼻翼酸涩,“殿下不顾内伤,连夜布置筹划,又亲自押运火器出关,这……这才迟迟未能复原……”
日丹红了眼圈,两年了,他对天宝越来越尊敬仰慕,天宝的祸福安危竟比他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
“呵呵呵……”天宝想起那粉裙虫儿不禁低笑,“他的功力还不及我,只是骤然发难,我……没有防备……大意了……”天宝的声音渐渐寥落,自己光想着如何为他消灾解难,没想到这家伙的动作竟快如闪电。
“哼——”日丹以为天宝说的是那熊瞎子,神情变得更加激愤,“那个朴某真狠,甫一出手就是杀招,即使不致人死命,也害得人要卧床修养上个把月,只是,殿下……”日丹顿住,扭头望去,见天宝的面色重又变得苍白,隐隐透出一丝黯淡,不知怎的,日丹的心肺像被人重锤凿击,痛不可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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