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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古朴的八仙桌,上面有着一层岁月的沉淀。几个大海碗,装着热气腾腾的菜肴,香气扑鼻。一个是新鲜秋笋焖腊肉,一个秋笋碎摊鸡蛋,还有一碗现摘的空心菜,一碟自家腌制的爽口仔姜。
都是农村的寻常菜肴,不过单从分量上面来说,已经十分丰盛。
“饭菜简单了一些,你就将就着吃点儿。都怪这丫头,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小庄啊,喝点儿什么酒?我们这儿有自家酿的红薯酒,要不要尝一尝?哦对了,老头子,你不是还有一瓶,当年当兵退伍的时候,部队里面战友送给你的酒吗?你一直舍不得喝,今天拿出来喝了吧,你自己都喝好久了。”
庄弼赶紧说道:“阿姨,不用那么客气,这么多饭菜了已经。叔叔,不用去拿了吧,我不喝酒的。”
唐欢默默地将庄弼买来的一瓶酒鬼酒打开,说道:“今天喝这个吧。酒鬼酒,庄弼特意买的,说是这个酒特别香。爸,我给你倒上。”
酒鬼酒馥郁的酒香弥漫开来,庄弼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那实在是太不像酒味了,那种醇香,简直难以形容。
鄌郚顺势说道:“也好,那就来尝尝你这个酒鬼酒。小庄,陪我喝一杯。”
庄弼推辞不过,说道:“那好吧。我不太能喝酒,就陪叔叔几杯。”
其实,庄弼并不怕喝酒,相反,喝酒给他带来的收益,比吃饭还要高那么一个层次。
他只是怕,万一待会儿把鄌郚给灌醉了,岂不是很尴尬?
唐欢也帮腔说道:“嗯啊,爸,就喝两杯,他就这点儿酒量。剩下的你自个儿慢慢喝,嘿嘿。”
鄌郚闷声说道:“这就帮着说话了?”
唐欢撒娇道:“不要这么说嘛,喝酒过量本来就对身体不好呀,今天高兴,你看妈都没拦着你喝酒,你应该高兴。要不然,明天想喝酒,妈又该唠叨咯。”
“你这小妮子。”鄌郚微微摇头,表示对自己这个女儿是真的无可奈何了。
庄弼和鄌郚两个人,喝了两杯,然后鄌郚就开始自顾自喝起来。庄弼对那一大盘腊肉早已经垂涎三尺,这时候便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片。
经过大火炖煮的腊肉,肉质已经变得不那么紧实了,透露出一丝丝暗红色。油脂已经分解,肥油的部分近乎透明,再加上酱油勾芡收汁,色泽深沉,香味浓郁。
一片腊肉,有两厘米见方,可以说是很大一块了,全塞进嘴里,充斥口腔的迸发出来的咸香,咬一口,带皮的部分竟然有仿佛脆骨一般的口感,瘦肉的部分则紧实,汁水被挤压出来,混合了些许竹笋的清爽,味觉体验十分丰富。
这绝对是顶级大厨才能够做出来的味道,这就是寻常妈妈做出来的菜肴。庄弼感觉自己都要陶醉了。
“真好吃,这个腊肉。亏我还是个学厨师的,我感觉叔叔阿姨的手艺,绝对比大酒店的主厨还要好。”庄弼口齿生津,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
笋是很不容易吸收其他食材味道的东西,它永远是脆嫩清香的,就好像是荷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
但是笋又是包罗万象的,不管任何东西,跟笋一起炖煮,都会附带上笋的清香味道。
吃笋最完美的是,当你夹起一段,却刚好在内部空心的部分,拥有一丁点儿酱汁,一口咬下,酱汁迸发,混合笋的本味,有一种吃撒尿牛丸的即视感,那种复合味,让人迷醉。
还有那个竹笋摊鸡蛋,也一直以来就是庄弼的最爱。将笋最嫩的部分,全部剁成碎末,放进碗里,打两个本地土鸡蛋进去搅拌均匀,加上一点儿香葱。铁锅烧热了,倒油将锅润滑,然后将鸡蛋倒进去,迅速摇动铁锅,避免粘锅。只需要十几秒的时间,就能够出锅。这蛋饼摊得越大,越容易熟,鸡蛋也就越嫩。而笋末介于生跟熟之间,咬上一口,那滋味,妙不可言。
所谓高手在民间,这一顿饭让庄弼明白,所有的那些所谓大厨,只不过是将原本就不普通的食材变得更加不普通。而真正的顶尖高手,拥有将万物当做食材,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比如这肉,只不过是普通的猪肉,经过一系列的处理,却成了如此风味。比如这鸡蛋,跟山野间的脆笋相遇,竟然是如此和谐。
这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肉遇到了烟火,在世间的辅助之下成了腊肉。
鸡蛋遇到竹笋,在热锅里完成相逢。
这世间,无穷无尽的宝藏,在山,在海,在人。
尽管庄弼吃得十分克制,可终究还是没能够抵挡得住美食的诱惑,吃了不少。
酒足饭饱之后,唐欢带着庄弼,两个人离开了家,往山里面走去。
在他们身后,几个年轻人也跟着上了山。
“今天的腊肉真好吃,我的舌头都香掉了。”庄弼牵着唐欢的手,穿过了居民区,经过了乡村的小学,从小学围墙外面的一条小溪旁边的石板路,上了山。天气转冷,走这么一圈也微微见汗,风一吹,就十分舒服。
唐欢微微一笑,说道:“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回学校的时候就带一些,然后自己做来吃。”
前面,有一个茅草房,此时此刻,炊烟袅袅,一个独居的老人,正在灶台做饭。唐欢还隔着老远,就打招呼道:“茅屋爷爷,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茅屋爷爷,这名字好奇怪。”庄弼说。
唐欢低声解释道:“这老爷爷在这儿住了很久很久了,听我爸说,他还没出生的时候,老人家就住在这儿了。一座茅草屋,一个土灶。似乎从没有亲戚来看他,他也从来不去其他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因为住在茅草屋里,就都叫他茅屋爷爷。”
庄弼微微点头,仔细盘算了一下,这老头在这儿住了挺久了啊。独居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会不会寂寞。
茅屋爷爷看着是唐欢来了,顿时爽朗地笑道:“原来是小欢欢来了啊,你不是去外面读大学了么?”
唐欢说道:“今天中秋节呢,回来过节。这是我的男朋友,庄弼。”
茅屋爷爷看向庄弼,却是脸色突然一变,随后恢复正常,道:“道友,陪老朽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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