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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瞪了薛元一眼,匆匆忙忙把大氅裹上,隔着门问道:“柔福堂姐?她来干什么?”
香印斟酌了下:“奴婢瞧着柔福郡主脸上带着泪,也没敢细问,只听说是为了太后的事儿。”
姜佑哼了声:“她胆子倒是不小。”她抵着门不耐道:“让她先在书房那边等着,朕等会儿去找她。”
她说完就匆匆忙忙地跑到稍间换衣服,等换好了发现薛元还在榻上躺着,不由得挑了眉梢问道:“掌印还不走,莫非是等着朕请你。”
薛元忽然起了身,姿态慵懒地欠伸,一手把她揽到怀里,用力在她唇上亲了亲:“臣先告辞了,皇上别忘了欠着臣的好处。”说完就步履悠然地踱了出去。
姜佑在原地怔了一会儿,半晌才垂着嘴角去了书房,就见柔福神色忐忑地坐在帽椅里,身后站着个丫鬟,正在细声安慰她,她两手还紧紧揪着帕子。她一抬头瞧见姜佑脸色不好,怯怯地叫了声儿:“皇上...”
姜佑十分镇定地道:“堂姐是为着太皇太后的事儿来的?”
柔福一下子被她道出了心思,慌忙摆手道:“不不不,我是来瞧瞧皇上的。”她探手取出一个小巧的荷包:“这,这些年也没送皇上什么礼物,前些日子做了个小物件,也不知道合不合皇上心意。”
看来柔福近来在宫里长进不少,还知道做个掩饰了。姜佑轻巧把那荷包拿过来,起身道:“心意朕领了,朕还有些折子要批,就不送堂姐了。”她说着就要走,柔福一下子慌了神,忙跪下道:“皇上,请您放过太皇太后吧!”
要说柔福这人或许自私怯懦了一些,着实不能算个坏人,但她有时候行事比那些真正的坏人还不招人待见,太皇太后面上做得好,当初想用她下姜佑脸子没下成,便存了把她送走的心思,但不管她心底怎么想,面上总是对柔福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她便一根筋地把太皇太后当成天下最好的人,上赶着为她求情来了。
姜佑觉得她既可怜又可恨,正想着怎么委婉点的把她劝回去,那边柔福却已经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山里阴寒,皇祖母年纪也大了,如何能受得住那般潮湿,我知道皇祖母犯了错,但就不能看在她是长辈的份上,饶她这一回吗?”
姜佑撇了撇嘴:“皇祖母是你的长辈,难道皇室的其他列祖列宗就不是你的长辈了?她这回犯下大错,连咱们祖上十几辈儿的脸都下的一干二净,朕请她去山里祈福已经算开恩了,你还想朕怎么厚待?”她低头想一件事儿,忽然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柔福:“这几日你又是在宫里礼佛为太皇太后祈愿,又是想拉了昌平堂姐跪在东门外求朕,如今又特地跑到乾清宫里来,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柔福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慌忙摆手道:“我,我只是想为皇祖母求情,并无旁的心思。”
姜佑沉着脸瞪着她:“朕怎么觉得,你好像在想方设法的把这事儿闹大?”依着柔福的性子,就算遇到难事儿,最多也就是在宫里哭天抹泪一番算完,怎么可能东奔西跑的四处张罗?
柔福慌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地转头看立在身后的侍婢,原本一直安静站在她身后的侍婢忽然跪下叩了几个头,哀声道:“皇上,我们郡主性子素来柔顺,哪里有那么多旁的心思呢?不过是一时情急,这才没顾上规矩,还望皇上恕罪!”柔福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连连点头。
姜佑平素没个皇帝样子,好些规矩也都不怎么计较,但这也仅限于她身边人,见这么个侍婢没头没脑插了进来,又口齿伶俐地诡辩,轻易把话题调开了去。
她面色不悦地看了她一眼,那侍婢见她没有出言训斥,心里正暗喜,正要继续开口,就见她食指用力敲了几下桌面,立刻有御前侍卫冲进来,她也不废话,抬手指了指那侍婢:“先拖出去敲上十个板子,就当朕替堂姐管教了。”
柔福张嘴想要求情,就见姜佑冷眼瞧了过来,吓得她忙闭了嘴,姜佑转身坐到帽椅里,懒洋洋地道:“依着堂姐的意思,就你一个人是孝顺孙女,我们都是罔顾人伦的不孝女,尤其是我,不但不顺着长辈,还把长辈给罚了。”
柔福吓得连连摇头:“自然不是,我怎么敢...”
她性子吃硬不吃软,姜佑冷眼看着她,扬声道:“说!”
柔福抬头惊慌地看着她,连眼泪都干在脸上,嘴唇哆嗦着道:“我我我...”她一咬下唇,慌乱道:“都是,都是绿萝说的。”她抹着眼泪道:“绿萝告诉我,让我尽量把事儿闹大,只要这事儿传开了,皇上为着面子,怕被人传出不孝的名头,就算再不愿意请皇祖母回来,也不得不把她接进宫了。”
姜佑默默地看着她,毫不客气地道:“出这主意的人蠢,你更蠢,面子值什么?皇祖母妄图以来路不明的孩子混淆皇室血统,又干预朝政,屡屡抬出父皇和皇祖父的名头威逼朕,如今朝堂上都传开了,朕罚她罚的名正言顺,谁会为着这个指摘朕!”她顿了下才问道:“绿萝是哪个?”
她瞧着柔福越看越烦,真不知道宁王当初是不是抱错了,都是姓姜的,为什么她就这么英明神武龙章凤姿举世无双,柔福就给人摆弄来摆弄去的?
柔福似乎滞了下,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半晌才用绢子擦着泪:“方才被皇上下令拖出去那个。”她跪在地上瑟瑟道:”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绿萝告诉我,没有皇祖母帮衬,我以后就只能由着人欺负,我这才...我这才...”她说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姜佑微微沉了脸,她才不信一个侍婢有这般大的胆子算计皇上,背后必然是有人指使,她几步出了门,让内侍直接把人送进东厂审问,这才转身进了屋,看柔福还在哭,忍不住皱眉道:“你这幅样子做给谁看?还有,什么叫没了皇祖母以后就由着人欺负?你是堂堂的郡主,又住在宫里,谁还敢把你怎么样了?”
柔福哭湿了帕子,眼睛泛着肿:“我的名声本来就都毁了,原是该和父王一起死的,老天可怜我,让我捡了一条命回来,本来活着也是受人唾弃的命,幸得了皇祖母垂怜,这才过上几天舒坦日子,没想到,没想到她这就...”她又一下子跪在地上,抬手去扯姜佑的衣襟下摆:“就算不是为着我,您也想想昌平公主啊,皇祖母可是她的嫡亲祖母,就这么被赶出宫,她的颜面何存呢?”
她头次这么豁出去,竟然是为了个老妖婆,姜佑几乎懒得理她,就听门外一道冷淡的声音满含着讥诮传了过来:“堂妹想做什么自己便做吧,何必拿着我当挡箭牌,我又不担心被人任意揉搓。”
☆、第49章
昌平把手里的杏黄色素面披风递给一边的侍婢,进来先给姜佑行了个礼,转头对着委顿在地上的柔福嫌恶道:“我早就跟你说过绿萝那丫鬟心术不正,让你尽早打发了,你偏偏看做了亲姐妹一般,事事都听她的,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
柔福还是没想转过来,只是用绢子按着眼角哭,她不敢反驳姜佑,只是对着昌平轻声抽泣道:“我不过是想着皇祖母在山中无依无靠,心里挂念,这才想请皇上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宽宥皇祖母,绿萝不过是帮我出了个主意罢了,哪里谈得上利用呢?”
昌平给姜佑打了声招呼就坐了下来,稳稳当当地瞧着比姜佑还有派头,她用力一拍案几,震得上面的茶碗齐跳了跳:“你是个糊涂东西,愿意犯浑便犯浑吧,反正我也管不着,但你要为皇祖母求情自个儿去便是,作甚要抬出我的名头?”她冷笑道;“前些日子你拉我求情不成,之后又借着我的名头借了宫里礼佛的清寺,还想用我的名字给赵家托信,你当我都不知道吗?”
柔福顿了下,轻声辩解道:“我想着堂姐是皇祖母嫡亲的孙女,想必也是关心皇祖母的,这才...这才...”她咬着下唇说不下去了。
昌平冷笑道:“是是是,你是皇祖母跟前的第一大孝女,我就是那狼心狗肺不知好歹的东西。”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姜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祖母犯了错,吃些苦头也是应当的,你若是真心担忧,常常去瞧瞧她老人家,送些合心意的物件也就罢了,做什么上蹿下跳地出丑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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