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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监一边疯狂地大喊,一边用余下的那支胳膊推动自己身体向前。一点点挪向庙门,一点点将脑袋凑向门缝。所过之处,拉出一道长长的血迹。终于,他的脑袋顶住了门板,眼睛对准的门缝,一边笑着,一边继续嚷嚷:“哈哈,哈哈。陌刀阵,陌刀阵,老夫当年在西域,曾经看着陌刀阵砍了多少敌军?不计其数,不计其数!嘿嘿,嘿嘿,呜呜,呜呜!”他突然得意地笑了几声,然后又放声大哭。笑过哭过,扯开嗓子,大声喊道:“进——”“进——”“进——”
“进——”
“进——”
“进——”外边的喊声,依旧保持着相同的节奏。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在单调的呐喊声和脚步声里,镇军大将军李归义策动坐骑,牙关紧咬。近了,近了,二十步,十步,五步,眼看着他的槊锋就要捅上王洵的胸铠,忽然,前面寒光一闪,紧跟着,就是一片耀眼的红。
最前排的十几杆陌刀,与王洵手中的陌刀同时举起来,奋力斜劈。与此同时,第二排陌刀手迅速向前追了两步,从第一排弟兄彼此之间留下的空隙钻了过去,下蹲,用刀杆顶住地面,刀锋倾斜向上。第三排迅速向前补位,取代第二排,将陌刀高高地举过头顶,而劈出第一刀的王洵等人,则迅速收招,蹲身,与冲上前的第二排弟兄一道,组成钢铁栅栏。
几颗硕大的马头同时飞起,将鲜血洒向半空。失去头颅的战马和马背上的主人一道,借着惯性砸入刀丛。在半途中先被刚刚举起刀锋拦了一下,切掉半边身躯,同时卸掉一半儿冲击力。然后再砸于王洵等人竖起的陌刀尖上,被割得四分五裂。
有几名陌刀手被马尸体砸伤,呻吟着卧倒。大部分人却站了起来,继续迎接下一波战马的冲击。顷刻间,已经有三波战马冲入了刀丛,变成一堆堆碎肉。第四波急冲而来的战马被前面的尸体阻挡,惊恐地停住脚步,前蹄腾空,厉声悲鸣。
“进——”王洵怒吼着从尸山血海中站了起来,肩膀处铠甲有些变形,却远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举起陌刀,随手砍断挡在自己面前的马蹄,将马背上的骑手摔到了地上。然后直接用战靴从对方胸口上踩了过去,双手挥刀,砍向下一个目标。
“进——”没有伤到无法继续行动地步的陌刀手们紧随主将,奔向惊慌失措的敌人。类似的短兵相接,他们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几乎每个人都学会了如何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如何最大程度给敌军制造杀伤。十几把陌刀交替前推,登时将无数马头和马蹄砍了下来,悲鸣声中,一个个骑兵被摔进血泊,然后被第二排冲上来的陌刀手盯住,手起刀落,砍成血淋淋的两片。
“进——”
“进——”随着单调的呐喊声,整个陌刀阵又隆隆开动了起来。不急不徐地碾入敌群,不疾不徐的将周围的敌军砍成碎片。前排骑兵惊慌地后退,后排骑兵却来不及转身,蜂拥着向前。街道一瞬间变得无比狭窄,狭窄到根本寻找不到任何逃命的空间。刀光如闪电般交替劈下,将碰到的任何东西统统变成尸体。
“进!”王洵又向前冲了数步,插入混乱的敌军当中。周围的叛军躲避不及,只好惨叫着接战。一名骑兵持槊向他捅过来,半途中被人将槊杆砍成了两段。王洵挥刀斜扫,将此人齐着马鞍扫断,留下两截长腿。
另外一名骑兵转身就逃,被他从后边追上,斜肩带背砍落坐骑。两匹失去主人的战马放声悲鸣,徘徊着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另外一名全身包裹着重甲的陌刀手追上前,一刀一个,结果了战马的性命,为大军清出一条攻击通道。
“进——!”伴着整齐的吼声,后续陌刀手同时前推。刀光起处,所向披靡。
“进——!”“进——!”“进——!”老太监边令诚声嘶力竭地响应,泥泞的脸上 ,被泪水冲出两条清晰的白色印记。
第六章大唐(九下)
第六章 大唐 (九 下)
这就是安西军,曾经横扫西域,让无数敌人威风丧胆的安西军。并没有因为高仙芝、封常清等老将的身故而毁灭,而是像重生的凤凰一般,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展开了美丽的翅膀。
相似的情景曾经在边令诚睡梦里出现过无数遍,每次,都是他取代了封常清的位置,指挥着安西军最精锐的陌刀队,横扫西域。
以王洵、李嗣业两名猛将为前锋,以段秀实、毕思琛等老人掩护两翼,以白孝德、程千里等人为尾翼,自己带领中军梯次而进,将挡在面前的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如果不是身为阉人,边令诚相信自己有这种能力。只可惜割掉的东西不可能再长回来,只可惜王洵等人始终不给他以封常清同样的尊重。
所以,边令诚才对高仙芝、封常清等人恨得那样深。所以,边令诚在穷途末路之时,也想煽动李归仁率领残部与安西军殊死一搏。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干脆毁了他。总好过看着别人的辉煌,自己心里备受煎熬。
他一直以这支队伍为荣,过去是,现在也是。只是,他始终痛恨自己无法将这支队伍握在掌心而已。
“进——”伴着高亢单调的呐喊声,寺院外的陌刀队继续前推。猩红色战旗高高地挑起,刀光与血水融出炽烈的火焰。
战旗之下,王洵举刀上撩,将一名都尉打扮的叛军将领扫上了半空中。人血和碎肉像雨一样洒落,将他的铠甲染得与头顶的战旗一样红。
他对此浑然不觉,或者说早已习惯了这种血腥的味道。长柄陌刀迅速回撤,在半空中画了道雪亮的弧线,斜斜地扫向一匹战马。“咔嚓!”马鞍和马鞍上的骑手同时断裂,刀刃推入数寸,将战马脊背割断,全身力气抽走。可怜的畜生厉声惨叫,跌跌撞撞卧倒,将已经昏迷状态的主人压于腹下,压得筋断骨折。
“杀了他,杀了他!否则大伙都走不了!”一名校尉发出绝望的呐喊,拨转马头,迎向王洵手中的陌刀。魏风上前半步,用陌刀扫断了战马的双腿。另外一名陌刀手将兵器侧撩,将马背上掉下来的校尉再度撩起,开肠破肚。没等校尉的尸体落地,王洵的身影再度于血雾中闪出,鬼魅般冲到另外一匹战马前,将马背上的骑手扫落于地。紧接着,他上前半步,砍断一把长槊,将长槊后惊慌的面孔劈为两半!
身后的陌刀手迅速跟上,保持着整齐的队形,砍杀挡在自己面前的任何活物。马背上的骑兵左格右挡,节节败退。但后撤的脚步永远比刀光推进的速度慢半拍,就像秋天里的庄稼般,成排成排地被刀光割倒,然后露出下面一排。
血色的雾气就从刀光滚动处涌起,缓缓腾上半空,将周围的火光遮得朦朦胧胧。长街忽然变得极暗,敌我双方再看不清彼此的面孔。但是杀戮却丝毫没有停顿下来,刀光亦继续滚滚向前。每次滚动,都是无数具尸体,一刀下去,人马俱碎!
一阵夜风出来,将血雾吹散,街道上的火头忽然跳了跳,亮如白昼。铠甲已经完全变成红色的王洵再度出现于队伍正前方,刀锋指向校尉的马尾。那名拧过身,拼命挥舞长槊,同时迅速磕打马腹。战马的头颅被他的伙伴所阻挡,无法提起速度。单薄的马槊抵不住陌刀的利刃,迅速断为数截。雪亮的刀光紧跟着劈过来,切开他的铠甲和肌肤,将恐惧和死亡一并送进他的心脏里。
“饶——”校尉的惨叫声噶然而止。王洵绕过他的坐骑,刀锋指向下一名敌军。那名敌军根本不敢应战,滚下坐骑,徒步逃命。魏风从背后追上了他,手起刀落,将其劈成了两半儿!
“饶命!”又一名叛军骑兵哭泣着跳下坐骑,手中的横刀却不肯放下,冲着王洵胡乱挥舞。这种毫无章法的攻击,根本起不到任何干扰作用。王洵只用一招就解决了他,随即横过刀来,挡住了马肚子下刺出了一根断矛。持矛者惨叫一声,丢下兵器,再度钻进马腹下,躲避陌刀的攻击。王洵俯身横扫,将战马的四蹄和马腹下敌军,一并砍成两段。
“是铁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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