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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一惊,谋害亲夫?这话从何说起?旋即便觉可笑,这么大一顶帽子就这么不问青红皂白地扣下来,单单因为我做了一个鱼汤?我不是泥做的人,再好的脾气到此时也忍无可忍:“请问我做错了什么?”
哪怕明知身处此境公理难寻,我也没法就此得过且过地任由恶妇说道。
刘寡妇听我质询顶撞更是大怒,一个箭步上前就又要来扇我,这一次我不想再生受,正要往旁避让而开,却有人比我更快一步地挡在了身前,也使我不由愕住。
是阿平。
我没有想到整个过程中从头至尾都默然无声而几近透明的阿平,会在这一刻突然站到了我的身前。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盯着他的后脑勺任由心头的吃惊蔓延。
刘寡妇似也被惊住了,转而身体不由颤栗了下,沉怒而道:“鱼头乃不祥之物,这个贱人居心叵测将它烧成汤来给你吃,分明就是想谋害你!你居然还为她挡?”
荒天下之大稽!年年有鱼、鱼跃龙门、鱼米之乡、沉鱼落雁等等,哪个词语把鱼描绘进去是不好了?居然说是不祥之物,这真真是我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但见她朝着阿平又迈近一步,一字一句:“这女人不能留。”
鱼头之祸(下)
听着我不由冷笑,引来刘寡妇的目光,形势欺我如此,又做不来哭着哀求,只得梗着脖子讨一个说法:“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自认进门后我并无做错什么,婆婆你既然一心想要休我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将我娶进门呢?如今恶意栽赃诬陷,岂非本末倒置了。”
最重要的,昨儿我过门已经失身给你儿子,哪怕你生了一个傻儿子,那也是实实在在地把我给睡了!第二天竟就借题发挥想要休我,是欺负我许家没人?
这几句话我就在心头划过,老实说自己也没底,假若刘寡妇当真在新婚第二天就指了这样一个无事生非的由头把我给休了回去,阿爹阿娘会怎么想?还会不会接受我?而且流言蜚语恐怕更难堪了吧。
刘寡妇的眼神中闪过惊异,目光将我从头到脚打量,好似在重新审视我这个人。她又回眸去看阿平,我看不见阿平的脸,只能紧凝着刘寡妇等她给个说法。
若当真无耻之极硬要休我,我……也无可奈何。
原来还以为重生在农家远离朝堂与江湖,至少可以过简单的生活,不用去忧愁生计与得失,不用与谁勾心斗角,可到头来一朝嫁人便将这番理念全然推翻。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是非的地方就不可能简单。
不知阿平这处发生了什么,我看到刘寡妇的神色与刚才那惊怒交加状有了截然不同,沉沉的气焰竟像是有湮灭之势。我感到讶异,可以肯定问题一定出在阿平身上,能够使刘寡妇在意的也只有他,可此刻我站在他身后,时机也不允许我绕走过去瞧瞧他怎么了。
直到刘寡妇突的压制了脾气道:“阿平,你先坐下吧,鱼汤不吉,会沾了晦气,这双靴子也丢了吧,晚些我那再给你做一双。”
我心中升出一股异样,下意识地低下头,看见阿平的双脚正踩在碎瓷片间,而他那双白色靴子俨然被地上的鱼汤给浸湿了些。
等阿平听话地坐回了原位后,刘寡妇如刀椎般的目光再次射掠向我,不再如之前那般暴跳如雷,却依旧寒声质问:“鱼头不食乃是圣祖之训,你爹娘难道没有告诫过你吗?”
与她在相互对视的过程中,我忽然有个奇怪的念头闪入脑中,就是——刘寡妇可能并非欲加之罪!因为“圣祖之训”这种话不像是胡乱编纂的,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圣祖”应该指的是先朝天子,平民老百姓恐怕没人敢胡乱造这种谣。
回想过往,娘家虽然很穷,一年到头难沾荤腥,但偶尔父亲也会在水沟里抓到一两条鱼,就是这鱼通常没我的份,都给弟弟小同补营养了。印象中好像娘做的鱼肉里真的都没有鱼头,以前因为吃不到不会去多留意,现在想来才暗暗心惊,难道,真的有鱼头不祥这种说法?
迷信是这个时代不可违越的东西,永远不要拿自己的理论去抵抗信念,因为那根本不可理喻。但我仍然不太相信:“假如当真如你所言,那为何鱼身又可以食吃?”
刘寡妇肃沉的眸光明明灭灭,气势上绝对压倒我,半响后才沉鹜而斥:“无知妇人!今日念在你初犯当不与你计较,今后若再有此事我决不姑息。”
我撇撇嘴,不与我计较就已经把鱼汤洒了我满身,手背的灼痛还令我咬着牙在忍呢,她一句话就想打发了我。若依照我前生的脾气定然与她理论到底,可眼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打碎牙齿和血吞,把苦都往肚子里咽了。
涂药
“药。”一声清平的语调从阿平口中吐出,我听得分明,是“yao”这个字的发音,未想及其意就见刘寡妇面色一变,眸中闪过怒意,却并未发作,只是跺跺脚丢下一句:“这事老身不管了。”然后沉步而出了灶房。
目随着身影消失在门后我的心里不免多了隐忧:这是婚后的第一天,就有一场暴风雨刮过,今后恐怕处境堪忧,我安于平静的日子远去了。
手上的灼痛拉回我的神智,低头间见阿平拿起了我的手在端详,袖子被鱼汤给泼湿了,袖内的手臂多少也被灼伤到,但没有手背直接承受那一淋来得严重,此时已经一片通红,若不是我反应及时,恐怕这锅汤就都浇在了我的脸上……
多少有些迁怒,哪怕明知不该跟这心智不全的夫君计较,我还是把手从他掌间给抽了出来。他愕然抬头,眼神里似有被惊到,我讪讪地移开目光。
空间沉滞一瞬,他忽然起身拔脚就走,我一口气直接给堵在了嗓子眼。我这还没发作呢,他还跟我撂脾气了?闷闷地走到水缸边,先将身上汤汁淋漓的外裳脱下来搁在一旁,幸而穿得厚,没有浸染到里头的中衣,主要就是左边袖子上沾到了。
打了一盆水把手放进时忍不住嘶声而出,是真的疼,火辣辣的疼!估计晚些会脱一层皮。
怎么就这么狠的呢?如果真有那么一说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非要这般大动干戈。正暗自嘀咕烦闷着,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以为是刘寡妇去而复返,一回身却见阿平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定了定,视线落在我浸在水中的手上,我默然转身继续不理会。但他走了过来把我的手从水中给拉了出来,心情正烦躁中,口气不善地问:“干嘛?”
他没作声,低着头用自己的袖子把我手上的水渍给擦拭干净。
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糖?拿汤泼我的那个人可是他娘,度量再大也没这么快就消气。欲再抽手,可这次他用了力气按住我的手掌,忽而手背一凉,下意识低头去看,竟见他手上拿了一个很小的瓷器,里头装着绿色的膏状物,而他正在将那膏状物往我手背上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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