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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波特兰水泥”其实就是硅酸盐水泥的俗称,以石灰石和粘土为主原料,再辅以5%以下的石灰石和石膏一起煅烧,工艺比较简单,算是穿越者的必备知识。但张文远却偏偏不会,他只知道配方和简单的生产理论,至于要怎么变现,就得仔细研究了。
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他的困意就上来了,但是现在是初秋天气,夜晚还是很冷的,加上雨水的浇灌,才眯瞪了一会儿一股寒意就扑面而来,直接让他清醒了过来。一堆人就这样在半梦半醒中捱到了天亮,虽然雨还在下,但毕竟天亮了,人们的情绪也渐渐地安稳下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济州府衙终于派了一些小船出来救灾,张文远和高克疾是朝廷的人,自然享有优先获救权。张文远虽然是个现代人,但觉悟很低,他可没有让妇女和儿童先走的绅士精神,而是带着焦挺和时迁迫不及待地上了第一艘船,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城内驶去。
进了城,里面照例是一片泽国,好在城墙比较高,府衙在上面搭了棚子,外面烧了火堆,上面还烧了热水,一行人饥寒交迫了一晚上,现在终于喝上了热水、烤上了火,顿时对朝廷生起了不少感恩之心。
张文远烤干了衣服,又喝了一碗热水,就走到女儿墙边欣赏洪水漫天的壮丽景色去了,看到府衙的乡兵驾着小船来回地奔波,不禁想到了十年之后的“靖康之变”——宋徽宗虽然贪图享受,但北宋朝廷还真没有烂到根子上,怎么突然就亡了呢,这不科学啊?
张文远正在盘算北宋亡国的事,宗府尹带着几个随从从一个最大的棚子里钻了出来,先和他一样地看了一阵城外的泽国,又看了一阵城内纵横交错的水网,苦叹道,“如此大水,不知又有多少百姓罹难,老夫心如刀绞啊!”
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相公啊,济州府每年都受水患之害,这还是今秋第一场水灾,和去年相比并不算大。此非自怨自艾之时,还请相公发动民夫,兴修水利,为济州百姓永除后患啊!”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梁端,原来他也被困在了城里,只不过他比张文远待遇好多了,张文远已经是个标准的难民了,而他仍然是油头粉面、纤尘不染的——马德,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除了梁端以外,郭四郎、巩庭芝、黄赟等人也在,连林颗儿也在不远的地方待着,但她不过是个地位低下的歌姬,不能和这些公子哥们一样陪着府尹大人视察灾情,就在一个火堆前坐着烤火。
梁端眼尖,刚慷慨陈词完以后就看到了张文远,喜道,“求之,你也在此啊,害我担心了一宿!”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每次都把自己搞得像是老朋友一样,张文远无奈,只得赶紧还礼,“梁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两端想起了昨天的不愉快,尴尬地笑了笑,“昨日之事也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我在这里给你赔礼了!”
说完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拱手行了一礼,“还请先生谅解一二!”
张文远被他搞蒙了,看了一眼在他后面像个犟驴一样站着的郭四郎,心说同样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没事,没事!”见他这么讲究,张文远也不好拿捏了,连忙把他扶住,笑道,“他羞辱我,我也给他教训了,大家扯平了!”
两端一愣,心说你还真会找补啊,“既如此,走,随我去见府尹大人!”
“这……不好吧!”
两端根本没听进去,哈哈一笑,也不嫌他身上脏,伸手就握住了他的手,来到宗府尹面前,介绍道,“宗相公,小生为您引荐一个奇人!”
宗府尹看了一眼张文远,见他衣衫褴褛,形容落魄,就以为是小孩子玩游戏,根本没放在心上,呵呵笑道,“端哥啊,这是何人?”
梁端还没说话,郭四郎就笑着介绍道,“宗相公,这是郓城县的张文远,字求之,是县衙的一个小吏。不过他可不是普通的小吏,不仅精通音律,且算学乃是一绝,昨日我等在东来楼做文会,他的两首诗技惊四座啊!”他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但又想不起来了,只得笑着问道,
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文远看了他一眼,脸上有些迷茫了,自己昨天当场黑脸,可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给他,按理说他们应该结下死仇才是,但他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反而在市委书记面前极力地赞美自己,难道是要捧杀我?
见两端和郭四郎两人都极力推崇眼前这个犹如难民一样的年轻人,宗府尹也停下了脚步,抬眼看了过来,“哦,是哪两首诗啊?”
梁端当即就把张文远昨天抄来的两首诗背了出来,宗府尹是进士出身的官员,文学功底深厚,听了也频频点头,“嗯,不错,确是上等之作!”
张文远听他们说了一堆关于他的事情,但自己却始终插不上嘴,此时终于抓住了一个空当,连忙上前行礼道,“小人张文远拜见宗相公!”
宗府尹又看了他几眼,见他虽然形容落魄,但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形象气质颇佳,不像那些普通的胥吏那样弓腰驼背、老奸巨猾、似忠实奸,一看就让人反感,就皱眉问道,“嗯……你颇有诗才,想必是经历过一番苦读的,老夫观你面向不俗,却为何自甘堕落,去做一县衙小吏啊?”
他问这个问题其实有提携之意,至少也是看中了自己,但张文远完全不懂官场规矩,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他有意提携自己,还以为他是怒其不争呢,心说我也想当相公啊,可惜我一穿过来就是个小吏,能怎么样呢?
“这个……小人家贫,父亲又走得走,母亲一人拉扯三个孩子已经非常吃力,并无余财供养小人读书,因此只得早早地出来谋生。”
宗府尹淡淡地叹了口气,“本朝范文正公,二岁而孤,家贫无依,但少有大志,每以天下为己任,自幼发愤苦读,或夜昏怠,辄以水沃面,食不给则啖粥而读,如此苦读五年终通六经之旨,慨然有志于天下,你说你家贫,与范文正公比,若何?”
得……古人也不好忽悠啊,张文远不过是说了一句“自己家里穷,读不起书”就被他上纲上线,还拿范仲淹来羞辱自己,这天还怎么聊得下去嘛!
他本想说一句,我这等凡夫俗子如何能与范文正公相比,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忙改口道,“相公教训得是,小人一时糊涂,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想来悔之晚矣,回去以后小人一定发奋苦读,把以前失去的都弥补回来!”
宗府尹嗯了一声,随即又叹气道,“欸……一日为吏,终生为吏,可惜,可惜啊!”
见好好的一场人才推荐会要泡汤了,梁端连忙纠偏,“相公,求之不仅精善诗词,音律和算学更是一绝,昨日学生与巩德秀一起出题考校他,不论多难的题目他都脱口而出。”
巩庭芝也附和道,“嗯,求之学的乃是经世致用之学!”
“哦……经世致用之学?”面对三个小辈极力吹捧,宗府尹只觉得好笑,心说你们这些小屁孩成天只知道吟风弄月,又何尝知道经世致用之学?老夫让你们随行不过是给你们家族的面子,但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推荐一个不入流的胥吏,莫非以为老夫的帐下只能用这等人吗?
把心中的恼恨丢到一边,宗府尹又仔细地看了张文远几眼,心说好小子,没看出来啊,居然被郓州三大家族的人如此看重,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当即指了指城外的大水,冷笑道,“如今我郓州城外大水漫天,你既然有经世致用之才,可有法解此危局?”
我去,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宗府尹一开口,不仅梁端和郭四郎、巩庭芝呆住了,连一直远远地关注着他们的高克疾都愣住了,心说张文远,你小子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宗相公,被他如此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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