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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麟果然是一点不知:“什么?我家要把妹妹许给秦王?父亲怎么会同意?”他瞪大了眼睛,竟然也殊无喜色:“你这消息哪里来的?可不要胡乱说话!”竟像是有些愤怒。
宋霑笑着给他倒了杯酒:“事关我们王爷,自然是有可靠渠道的。”
上官麟微微有些焦躁,却也知道宋霑说话绝不是空穴来风,只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你们王爷同意了?”说完也知道自己问得冒失了,他们这等人家婚事尚且无法自主,更何况是皇家。果然宋霑笑道:“王爷婚事自然是由陛下、娘娘做主,哪有王爷说话的份,只是如今王爷的眼睛这般,怕是委屈令妹了。”他这句话问得却是极有技巧,名义上是说失明,实际上却是投石问路,若是上官家果真此举有大意,上官麟这时候就当抛出条件,展现诚意了。
上官麟却不接话,和传说中十分爱惜妹妹的那个混世魔王大大不同,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过了一会儿忽然问:“小真儿这些日子怎都不见?”
宋霑笑道:“王爷如今眼睛看不见,自然身边缺不得伺候的人。”他仔细看了眼听他说话后越发焦躁烦躁的上官麟,含笑道:“朴真姑娘,可是我们王爷身边十分受重用的人。”
上官麟不再说话,这一夜他喝得酩酊大醉,宋霑却只得出了一个结论:上官麟是不希望自己妹子嫁给秦王的,他不反感和秦王结盟,但却不同意妹子嫁给秦王,这也不奇怪,一贯都听说上官麟极疼爱这个同母妹妹,谁愿意自己妹妹嫁给一个没有前途的失明闲散皇子?这倒是真心疼爱了。不过看起来他对自己家里的打算也是一无所知。
隔了两日,上官麟果然找到了机会找赵朴真说话,老调重提:“我和你们王爷说个情,与你除了宫籍,放你出来吧?”
这些日子,赵朴真早已感觉到上官麟虽然对自己很是照顾亲热,但看上去却不似有绮念,难道这些世族的人,当初真的不过是借个由头靠近王爷,今日看来,一举一动果然都是早有预谋,如今自己的亲妹要嫁给秦王,自己这个王爷分外看重的近身奴婢,自然最好是能调开才最好……
赵朴真微微觉得有些心凉,只是含笑着礼貌道:“公子实在厚爱了,朴真自有打算,不劳您挂心了。”
上官麟果然看她脸色知道又要婉拒,心下烦躁,直通通道:“我妹妹听说果然是要嫁给你们家王爷做王妃了,我和你认识一场,哪能看着她使唤你,你这些年服侍王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开口要他放你,他绝不会不同意的,你只管放心出来,不必担心外边过不好。我手里有不少铺子、庄子,都在我名下,是我母亲当年的嫁妆,给你分上几个,你想怎么过都使得,总之不必伺候人。你们王爷待你再怎么好,那也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哪能真服侍人一辈子,听哥一声劝,你出来,自由自在,想怎么过都成,不必看人脸色。”
赵朴真这些日子惊觉自己动了念,如今听上官麟这些话,却是句句诛心,又似是处处维护着自己妹妹,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只是微微鞠躬道:“多谢上官公子热心打算,令堂留给您的嫁妆产业,您还是给令妹留着吧,朴真何德何能,绝不敢受的,我手上还有些差使,先回去了。”
上官麟看她转身走去,一个人站在那里,脸上神色变幻,最终看赵朴真决意走去,跺了跺脚,终究没有再次找她。
过了些时日,果然朝廷那边有谕令下来,秦王抗寇有功,即刻带军凯旋回京听封领赏,随从有功之将,一并回京论功行赏,另外,赐上官谦嫡女为亲王妃的旨意也一同到了,这的确十分令人瞩目,一时诸将纷纷恭喜。
秦王虽然眼睛仍然还在治疗,但身上也已渐渐恢复,在侍从的服侍和幕僚们的辅佐下,倒也能理事了,得到恭喜,也只是和平日一般点头回礼,并无一丝轻狂喜悦之色,依然稳重冷静一如往常,喜怒不形于色,到让人真心钦佩他的宠辱不惊,感叹他的运气不佳来。
接了旨意,自然不能轻忽,立刻便定下了拔营回京的军令,全军上下这便动了起来,前锋当日便拔了营先行。之前朝廷派来的议和大臣,行军都督公孙锷也随同秦王一同回京,这次议和最后以乌索可汗遇刺,突厥四分五裂一蹶不振毫无再战之力为结果,如今尚且还没有战出个首领来,朝廷这次其实也元气大伤,因此也并没有贪心继续去征伐突厥那一大片地方,只是在边疆重新安置下了哨所,再次被节度使们重新盘踞了回去,再次进行势力地再次划分。虽然议和无果,却无人敢轻视这个言笑晏晏极为年轻的先生。老将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自然也都略微一二的猜到了这议和怕是障眼法,只是这到底是皇帝为巩固自己权力的手笔,还是东阳公主为自己儿子争功的手笔,又或是难得的几方都取得了一致,这却不知道了。
这都要回京了,鸽舍这边却又再次送来了紧急的消息,赵朴真这些日子却也成了唯一拿着那密令的人,也不待王爷吩咐了,破译好后便拿着去找王爷,一进屋里,却看到了王爷正在沐浴,文桐正在替他宽衣,身上衣裳已解了大半,露出了修长赤裸的上身。
回京又要数日,路途中不便,因此拔营远行之前,因此李知珉传了热水要彻底沐浴洗发,赵朴真这会子撞进来,又被文桐叫了声赵娘子,不由有些进退两难,李知珉前些日子躺在床上,全靠赵朴真擦洗,按说什么都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好回避的,然而自他清醒后,都是文桐近身服侍,赵朴真如今心中又有鬼,一下子看到王爷这身子,不由面红过耳。
王爷一直勤于练习,身子颀长,这几个月又一直弓马不辍,身上肌肉颇为强健,虽然病了些日子,清减了许多,在薄薄的日光下,起伏的肌肉块垒分明,显出了之前躺在床上那虚弱身体所完全不同的活力。
他微微侧过头,眼睛纱布除了去,没有焦点的眼眸犹如冰块一般冷而静:“有什么事?”冷静从容仿佛身上不是一丝不挂,他镇定的态度也感染了赵朴真,她垂下眼眸,不敢再看那日光中充满生命力的胴体,低声道:“京里有信来。”
李知珉问:“急吗?”
赵朴真低声道:“一般。”
李知珉点了点头道:“你在外边候着。”
赵朴真松了口气,退出房间外,默默听着里头的水声,耳廓却一直觉得热得很。
直到李知珉洗完出来已是半个时辰后了,头发披散着,已被拧得半干,身上松松地只披了宽软的丝棉软袍和一件白狐轻裘,文桐引着他半卧在榻上,又替他盖上了一张羊毛盖毯,看着赵朴真倒好了热羹汤递到李知珉手里,知道赵朴真这是要禀密信了,才轻悄道:“奴婢退下了。”
李知珉点点头,赵朴真闻着李知珉身上沐浴完透出的桂子香味,恍然又想起了许久之前曾到过上官家的庄子上度假,那次去庄子上度假的皇子公主,都得了不少上官家秘制的桂花油膏,沐浴后擦在肌肤上和头发上,特别清幽淡远,一经沾染,便经久不褪,这次出征,想必是考虑到路途遥远,沐浴不便,文桐便带上了这香膏。那一次的示好,就已显示出着上官家的试探,以及结交之意了,一切都是有迹可查的。
她沉浸在过去中,李知珉却已开口:“消息上说什么?”
赵朴真忙回答:“主要两件事,一是朝廷一番博弈,王爷回京后,应当能掌禁卫军北衙。”李知珉道:“东阳公主会同意?北她一直视父皇为操线木偶,一旦我掌禁卫北衙,就意味着她再也不能和过去一样控制和威胁禁卫了。”
赵朴真道:“说是王慕松战功彪炳,将封节度使。”
李知珉摇头:“一个节度使还迷不了东阳公主的眼,就能放弃北衙十六卫,就算她目光短浅,也还有褚时渊……”他忽然陷入了沉思。
赵朴真低声道:“信上说褚时渊已在白马寺出家,不见东阳公主。”她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十分惊诧莫名,褚时渊,东阳公主的谋士,究竟为何忽然与东阳公主决裂?密信有限,并没有详细说——她却想起春日赏花宴之时,李知珉的漫不经心的那句话: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其实最脆弱且不堪一击。
果然李知珉点了点头,毫不意外,蹙眉问道:“另外一桩事呢?”
赵朴真道:“太子知赐婚旨意后,私见上官家小姐,被拒。”
李知珉漠然道:“不是什么紧要消息,烧了吧。”
他对上官筠将要嫁给他似乎完全不关心,赵朴真默默地想着,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仿佛一点期冀的火花,却又震惊于自己的嫉妒和面目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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