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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夜晚,月光冷穆,凉风习习。
京宫青霖殿内,伍虞静静安坐着。
不一会儿,常德神色急切地赶到了。
“如何?”伍虞抬头。
“代相确实在府上。”常德喘了口气。
伍虞的眉不悦地皱起。
常德不敢抬头,声音低低地道:“奴才传您口谕让他当即入宫来见您,可他……”
一瞬,伍虞凌厉的眸子朝常德射着寒光,好似欺骗了他的人就在眼前。
“他推脱了,并说明日他会上朝。”
“为何推脱?”
“不知。奴才瞧着代相态度坚决,便不敢再说什么。”常德的头低了低,怕伍虞责怪自己太怯懦。
虽说圣上和代相是挚交,但常德作为皇宫的奴才,应该极力拥护自家主子才是,可他就怕自己撑破脑袋为主子做了事,得罪了另一人之后,自家主子过了一阵子,反而斥他当初的不该。
早前林深未进宫时,伍虞在悲痛先皇归天之余,整日就知道给常德念叨着要叫林深进宫辅佐他。后来,在代相平息南山匪祸前夕,伍虞就赐了代相一身金甲,而后也没有要求归还。代相不仅可以在圣上就寝处随意进出,还能随时和圣上一同出入宫。
两人平常根本不像君臣。
最重要的是,在代相面前,圣上竟都不自称“朕”。
这些所有,常德都看在眼里。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伍虞才继续说话:“朕明日一定要找他问清楚。”
“你下去吧。”
常德得令退了出去。
殿内安静得能听到香料燃烬的声音,伍虞重重地慢叹了一声,伸出手揉着眉心……
翌日,伍虞方一下朝就移驾到了青霖殿。
他要等林深过来面见,没想到他祖母却已经早早在殿中等他了。
青霖殿正殿的偏座,有一着暗木色华服的老妇人坐于其上。六位宫女站在一旁。
那老妇满头华发,尤其是鬓边的发,白得恍若刻意着色染开的一样。她曾经拥有美致的丹凤眼,如今清晰可见的只是那倦倦地垂着的薄薄的上眼睑。那双稀疏的眉毛隐隐泛着浅色,微微皱成的角度还沾着昨夜惊梦而醒的愁色。
她的整张脸都松松的,深浅不一的皱纹穿行其上,犹如炉鼎外面无章无头的旋连鎏纹。
只有插在她发上的金钗还显着精神。
“祖母。”伍虞一进殿便恭恭敬敬请安。
端坐着的老妇正是太皇太后。
“快快起来,虞儿。”太皇太后的神情突地变得慈祥。
“祖母,你今日怎么来青霖殿了?”伍虞边朝太皇太后走边问道。
“祖母感觉身体好多了,就下床了。整日躺着总觉得闷得慌。”
自先皇驾崩以后,太皇太后便卧床了好一段时日。
伍虞走过去半蹲到太皇太后跟前,伸手搀上了她那枯细的胳膊。他知道,父皇驾鹤仙去,唯有自己和祖母最痛彻心扉,那些官吏、百姓,还有如今被称为太妃的人,都只是献了些泪罢了。
“祖母,孙儿扶您进内殿去,这里凉。”伍虞说着要搀起太皇太后。
“不必了,虞儿。”太皇太后枯瘦的手慢慢抚上伍虞的胳膊,“祖母今日来此,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伍虞犹疑地看着他的祖母,继续恢复半蹲的动作。
太皇太后慈爱地看着她的皇孙,眼里不觉涌起郁色的水雾,她忽然哽咽着开口:“昨晚,祖母梦到你父皇了。”
伍虞的心口突然一颤。
“我梦见了年幼的他,那时,他还愿意同我亲近,他还不恨我。”
“祖母……”感觉到太皇太后捧着自己脸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伍虞霎时也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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