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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谓,”森泽航耸耸肩,“你不在意他们更好,完全不理他们了最好。”
沛诚十分怀疑地看着他。
与其说森泽航很擅长察言观色,不如说他很擅长“阅读人”,他总开玩笑说自己“人见人爱”,其实是因为他能够很敏感地洞察到别人对他的好感亦或相反的情绪,这些沛诚实知道的。他无数次见过森泽航在社交类的工作场合中利用这一点——无论是利用这份能力还是自己的魅力,让谈判和会议变得更轻松也更舒适,更好更快地达到结果。他能够让人很快地对他心生亲近和信任之情,在业务拓展方面这个技能可谓是一种罕见的天赋。
“那你呢?有没有谁喜欢你?”沛诚问。
“有啊,多了去了,该说有谁不喜欢我呢?”森泽航随口道。
“你少来。”沛诚威胁性地用勺子戳了戳他手背。
“我哪里知道,我只是一条笨狗罢了。”森泽航还是不肯老实。
“我就知道!肯定有!都是谁,是不是……是不是……”沛诚纠结了半天,也念不出一个名字,他印象中森泽航好像大家关系都差不多,但具体谁对他态度不一样,却完全想不出来。
因为他一直关注的,只有森泽航而已。
“就算有好了,也没有什么意义,”森泽航说,“因为他们都不是你。”
爱人的鬼魂
次日傍晚,两人最终还是去圣约翰礼堂看了话剧,观众席里的人比他们想象得要多,但除了周围学院的学生之外就是学生家长了。进场时沛诚发现大家都拿着票根,只有他俩捏着一张海报,验票的学生一看就笑了起来,将海报翻过来,露出背面一个潦草的签名。
“啊……”沛诚之前完全没注意。
验票的男生笑笑,说:“没事,你们两个人是吗?进去自己找位置坐吧,前两排留出来就好了。”
今日演出的剧目是麦克白,说实话沛诚对这部剧的剧情不是特别熟悉,毕竟不像罗密欧与朱丽叶或者哈姆雷特那么脍炙人口,但剧目开始不久,他就完全沉浸进去了。
灯光刚一暗下,全体观众便十分配合地噤声,一束追光落在舞台上,近处是枯黄的草坪,远处是凌乱的石头,荒原上响起阵阵闷雷声,一名女巫登场了……
虽然只是学校剧,但不得不说剧组在舞美、服装和各处细节上都很用心,三名女巫的妆造搭配灯光和音效,甚至有了一股子邪典的氛围。转眼女巫退下,号角声响起,几名盔甲上沾满鲜血的士兵围在营地军帐边,场景也随之迅速切换。小演员们各个信念感十足,让人不费力气便能投入到剧情中,随着剧情不断推进,人物的状态和情绪也在不断叠加,无论是麦克白夫人被自己的野心与欲望所吞噬,还是麦克白从最开始只是被蛊惑而犯下错误,到最后冷酷残忍、暴虐成性、多疑癫狂,还是每一位惨遭横死亦或饱受苦难的人凄惨的悲怆,都悉数传达了出来。这种传达虽不精致更不完美,却带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力。
沛诚完全看入迷了。
尤其是麦克白夫人在第三幕中的一段独白,狠狠戳中了他的心:费尽了一切,结果不是一无所得,我们的目的虽然达到,却一点不感觉满足。要是用毁灭他人的手段,使自己置身在充满着疑虑的欢娱里,那么还不如被我们所害的人,倒落得无忧无虑。
她转而又宽慰麦克白说:您为什么一个人孤零零的,让最悲哀的幻想做您的伴侣,把您的思想念念不忘地集中在一个己死者的身上?无法挽回的事,只好听其自然,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就让它这样罢。
不知怎的,沛诚也生出一丝心有戚戚的悲哀来。
最终,这个女人在压抑和幻境中走向崩溃,而她的死亡没有对早已失去自我的麦克白造成任何影响,因后者也注定在行尸走肉的无尽癫狂般迎来灭亡。
麦克白的结局诚然是一个悲剧,令人唏嘘之外却完全在逻辑之中,因其虽有命运的力量,但其更多是自身无尽贪婪和无限野心发酵的结果,女巫的预言无非是催生了他心中早已埋下的邪恶、冷酷的种子,灭亡之路上的每一步都是他自己踏上去的。
剧终落幕,观众们十分捧场地起立鼓掌,不大的礼堂中口哨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小演员们激动不已,出来谢幕了三次。从头到尾沛诚根本没认出来昨天发传单的几个学生演的剧里的谁,或者说他完全忘记了去找。整部剧全过程里他都鲜少说话,偶尔有不懂的地方才小声问问森泽航,而剧情来到高潮的部分之后,他便一直安静着,直到剧场灯亮,才恍然间回过神来。
几次谢幕之后,不少学生家长围到舞台边去拍照,森泽航自然不会给他留下和演员交流的机会,拽着他就往出口走,沛诚也不在意,还在为这次新鲜的体验感到奇妙——明明是一个这么古老的剧本,无论是里面的历史背景还是人物角色,都早已与现实世界脱节,但是人性的挣扎和命运的捉弄,伦理的困境和欲望的挣扎,这些生与死、爱与恨的命题,恐怕再过百年也不会过时。
他一出剧院,便叽叽呱呱拉着森泽航说个不停:“那个班柯是真实存在的人物吗?我看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有点不确定了,感觉那就是麦克白的另一个人格。他后面是作为鬼魂回来了?还是只是麦克白的幻觉啊,好像他在那之后就完全疯癫了,还有那个黑色的女巫……”
森泽航听得多说得少,偶尔搭几句白,也不纠正他的理解,最多只补充一点“原著中是这么描写的”,沛诚兴奋了半天,口都说干了,忽然扭头要买水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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