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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在下山前庾睦也偶尔提到过,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地回到萧家,也就一直没有上心,此时便只得临时抱佛脚地拼命往脑中记了。
明争暗斗
“大小姐,廖大夫来了,请他进来么?”
萧挽缘一声轻咳,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庾睦那里,心道来得还真快,早知道刚刚应该先打听一下这个廖大夫的情况,免得待会儿不好应对。
谁知庾睦听到“廖大夫”却像是也有些不解,微微摇头,轻声道:“我们离开的时候,家里还没有这个人。”
萧挽缘舒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她的“一无所知”也就是合情合理的了。当下心中一定,点头扬声答应:“进来吧。”
门外便有一个少年引了一个提着药箱的中年女子进来,给他们恭恭敬敬地行过了礼,才朝萧挽缘道:“大小姐,请容我诊诊脉。”
萧挽缘无所谓地把手伸了出去。依庾睦的说法,萧江愿这具身体大约每隔几天就会犯一次病,可是她占据这具身体起码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却并未有过“发病”的事,甚至连征兆也不曾有过。照她的推测,萧江愿先前的那些症状,应该是精神上的问题居多,而现在占据着这身体的是她的灵魂,或许,那些精神方面的疾病也就随着萧江愿的消失而消失了。
“大小姐,”廖陌对她点点头,又问过了她近日的饮食起居等,终于下了结论:“廖某不才,诊断不出大小姐体内有何病症,依在下诊断,小姐身体无恙,只是有些虚寒,只要好好调养,不日便可痊愈。”
“如此,便多谢廖大夫了。”
萧挽缘收回手,见她转而看向庾睦,倒是比方才她给自己看诊还多了一分紧张,看着她把脉,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廖陌回身朝她安抚一笑,这才专心看诊,隔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少相公腹中孩子已有近三月大小,只是……只是胎息微弱,恐怕难保,兼着孩子似有不足之症,依在下看,不如早些将孩子落了,好让少相公将养身子。”
连着两个大夫都这样说,萧挽缘情知这孩子是真的保不住了,回头去看庾睦,只见他呆愣愣地靠在床上,一双眼睛瞪得很大,雾蒙蒙地一片,丝毫没有神采,却让人一看之下就有些难以克制,想要再看上一眼。
“庾睦……别这样,将来、将来……”
萧挽缘咬牙,后面的话却始终说不出来,她不能保证将来真正的萧江愿就能回来。事实上,随着她越来越适应这具身体,她甚至有种预感,萧江愿,恐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幸而廖陌会察言观色,见两人这般状况,忙又补充道:“少相公勿忧,大小姐与少相公恩爱不移,只要用心调养,不出三年,还会再传喜讯的。”
“烦劳廖大夫了。”萧挽缘一拱手,向她道了谢。廖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慢慢凑近了庾睦的手臂。
庾睦虽然看不见,但感觉却极其敏锐,大约是觉得有生人靠近,便不自觉地向后缩了一点。萧挽缘皱了皱眉,原本看着这个廖大夫是个不错的大夫,怎么现在竟对主人家的内眷做出这等无礼的举动?心里想着,便要开口拦阻,廖陌却忽地一抬头,站了起来。
“大小姐,少相公的衣物中,有曼陀罗和菖蒲的气味,”廖陌皱眉道:“廖某听闻大小姐原先有癔症,这两样味道,于一般人倒是没什么,于大小姐,却是一剂毒药。”
萧挽缘还在思考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一直站在边上伺候的绿衣少年却忽然惊叫起来,指着庾睦喋喋道:“你竟然要害小姐,小姐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还要害小姐……”
庾睦被他口口声声控诉,却也没有什么反应。倒是萧挽缘颇有些不信,庾睦对萧江愿的一心一意,她是亲身感受过的。再说庾睦认定萧江愿会“疯”是他害的,因此处处忍耐迁就,甚至自愿替她试药。要说他现在还会害萧江愿,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然而那少年却像是认定了,一口咬定不放,甚至要伸手去床上拉扯庾睦。萧挽缘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做什么?”
“大小姐,他不是好人啊……他、他要害你的……”
萧挽缘眉间一紧,挥手把他拨到一边,护住庾睦,斥道:“放肆!就算他要害我,那也该由我来处置,你算什么东西?就敢在我屋里对我的人撒野!”
被推开的少年见她忽然大怒,也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不敢再多说话,萧挽缘回身看了一眼庾睦,见他茫然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想到这一大家子人,似乎没几个喜欢他的,连他那个号称疼爱他的萧江愿,也只是把他当成试药的人,动辄踢打折磨。可他却还记得萧江愿从前对他的好,千方百计想要保住她的血脉。偏偏,连这点愿望也不能实现。
想到他种种不如意,心里倒是多了三分怜惜。在床边坐了下来,低声道:“你把衣服先换了,我让人给你找件厚点的来。”
一旁的廖陌没料到会出这种事,看了萧挽缘一眼,见她眼观鼻鼻观心,端的是镇定平静,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叮嘱道:“大小姐和少相公宽心歇息,廖某告退了。”
她话音才落,一抬头却见庄瑶正站在门口,视线在屋里一扫而过,朝廖陌点点头,对着还跪在地上的少年道:“廖大夫走好,罗衫,还不快掌灯送送廖大夫?”
少年飞快地爬起来,连落了一脸的眼泪也不敢擦,“哎”了一声,跑出去接了一个小厮手上的灯笼,引着廖陌出去了。
庄瑶叹了口气,摇着头看向萧挽缘和庾睦:“江愿,爹晓得你心地宽厚,当年出了那事,都不肯休夫。可如今你总算是大好了,难不成还要留这么个祸害在身边?”
萧挽缘微微皱眉,看来那个叫罗衫的少年敢对庾睦这么不敬,也是因为庄瑶对庾睦厌恶的态度明摆着在那儿,上行下效,底下人对庾睦自然也不怎么放在眼里。
“爹,这不可能是他做的,”萧挽缘有意无意地往庾睦身前挡了一些,解释道:“他眼睛看不见,在山上也一直待在屋子里,不可能去寻什么菖蒲和曼陀罗来熏衣服。”
“这我当然知道,我量他还没那个胆量来害你。可他是你屋里人,本该照顾好你的饮食起居,现在倒叫别人通过他来害了你,岂不是一桩大大的错处么?”庄瑶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朝庾睦看了一眼,微恼道:“你看看他,原先就没一点心眼,害得你被人下毒发病不得不离家。那时还勉强可以说是年纪轻不懂事。可现在再看,他还是没一点长进,刚回来就又出了这种事,这样的人留在你身边,你叫我这个做爹的,怎么能放心?”
萧挽缘一愣,到现在才算明白过来,庾睦所谓的“是我害了妻主”到底是什么意思。看起来应该是他一时疏忽,让旁人得手,在萧江愿的饮食中下了药。可他毕竟是个盲人,出了这种事,虽说有一点“不察”的责任在,也毕竟是情有可原的吧。何至于这么一大家子,都咄咄逼人地对他不依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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