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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第2页）

就这样，吕布魂怨气十足，思想不停地翻滚着，跳跃着，喘着粗气，一会儿便叹息一声。后人亦有诗叹息曰：

不谙人情吕温侯

因酒惹得众人仇

失却画戟赤兔马

孤身无助被枭首

……时间，也许只有时间，才是疗治心灵伤口的最好的良药。经过十数天心潮的翻滚，腾挪，跌荡，吕布魂的心绪终于渐渐的有所平静，像小河里微微的波纹。那些为了地盘，为了自身的地位和利益，而你争我夺、尔虞我诈、互相厮杀的血腥事件，在他的心魂里也逐渐地减淡了血的颜色。他所思所念的范围慢慢地收缩了一些，或者说暂时有所收缩了，他开始思念起自己的妻子儿女了。

因为阴阳相隔，他虽然不能跟貂蝉继续同床共枕，竭尽云雨之欢，生儿育女，但是在他的心念里，她是他永远丢不开的牵挂和记忆，尽管跟她也未必是两心相印的。完全的两心相印，世上有这样的事？说是爱情也好，说是欲望也罢，但反正他丢不开她，也许她对他的经常离家在外早已有所习惯。

吕布魂决定前往阎王府请示，他决意要回家看一看。他的请求很快获准。夜里，他佩带着他的利剑，不紧不慢地向前飘移着。如果仍然在人间，他是绝少不紧不慢赶路的：多半都是手握画戟，跨上赤兔马威武地前行。死亡改变了他的心性，也改变了他的思维方式和行动的速度。

走过蜿蜒绵延的山路，越过几条沟谷，他沿着官道的边缘来到了城门口。然后转街走巷，终于在两箭之地之外就看见了家屋的屋脊。哦，家屋的屋顶，看上去就是比其他的屋顶显得亲切而温馨。

吕布魂加快了步伐。已经到达家门前了。可是门缝和窗户却黑洞洞的，没有透出一丝的光亮。他想：差不多是三更天了，家里人全熟睡了？

再向门口靠近一些，已经贴近大门了，可他还没有感觉出家里有人的存在。他又从窗户努力地向里看：除了原有的家具外，什么也没有。他感到奇怪极了，难道家里的人全被害了？然而看不出有曾经激烈打斗过的痕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好像是举家逃跑了或搬家了。他从门隙里挤了进去，把整个家园都搜寻了一遍，除了墙脚的蟋蟀和田间的老鼠之外，其他的一无所见。原来家里的鸟笼和所养的鸟儿都一概不见了。吕布魂谜团塞满了一头，叹了口气，怅惘地离开了家，又走向了回路。

到得徐州城外的一座山坡之上。这时，月亮升高了，天上的星星多半隐去了。清凉的月光下，大地显得格外的开阔和苍茫。如此广阔的大地，竟没了他的立足之地，只剩下他一个孤魂寂寞地缓缓而行。他又叹了一口气。他又想：家里人到底去了哪儿呢？还全部活在人间吗？他暂时拿不准，只能再打听，过些天再回来探望。他边想边走着。

忽然前面有一个人影儿晃动，吕布魂立即躲闪到一块巨石的旁边，这是他生前养成的警惕的习惯，也是生存环境促使人形成的这种习惯。人影儿越来越靠近他，他终于感觉出那也是一个鬼魂，并非曹贼派来害他的人。只要不是故意来害他的人，他就觉得没有畏惧的必要了。于是他又从巨石后面走了出来，静静地观望着。

“前面是吕大将军吗？在下有礼了！”吕布魂没料到来者已经看到了他，并且认识他，而且远远的就向他致礼。

吕布魂连忙还礼。问道：“请问您是……？”

来者道：“我琢磨着吕大将军可能不认识小人。在下原本是曹贼手下的一名谏官，姓赵，名彦，琅琊人。”

对方一提到是曹操手下的人，吕布魂本能般地还是有所厌恶，有所警惕。对方从吕布魂的表情上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

赵彦魂：“我知道吕大将军跟曹贼有不共戴天之仇，在下又何尝不是呢？——吕大将军的事在下早已有所耳闻了，曹贼和刘大耳贼，表面上看起来是爱惜将才，其实只是需要替他们冲锋陷阵替他们卖命而已。他们都只是需要走狗，而不需要跟他们并行并坐的人。他们可以赏给走狗一根骨头，但哪肯分给我们半片猪子的肉呢？”

吕布魂：“赵先生所言极是。不过，我还不懂得，赵先生何以跟曹贼也有不共戴天之仇呢？”

赵彦魂：“我也正想着说给吕大将军听呢，可真是三言两语说不完啊。——我跟曹贼打交道，非一日两日了。他的阴险狡诈，我是深知熟透的。就说较近发生的事情吧。……其实，曹贼对大耳贼也是有所忌惮的，他将大耳贼安置于许都，表面上好像是让皇上离‘皇叔’很近。其实全在曹贼的掌控之中，曹贼的耳目处处安插了。他早已了解到太尉杨彪和袁术是亲戚关系。其实到底是怎样的亲戚关系呢？也许只是个转折亲而已。可是曹贼就是放心不下，成了一块严重的心病似的。他料想不能同时除掉杨彪和袁术两个敌人，就先除其一，然后再图其二。他秘密地派人到皇上面前诬告，说杨彪和袁术是至密的紧亲，经常暗中互相往来，很刻意地避开别人的耳目，其图谋不轨是必定无疑的。”

赵彦魂继续说道：“这么一来，曹贼即下令逮捕了杨彪，将其打入了牢狱。又派他的腹心满宠查办处置这件事。后来，在孔融的至情至理的劝说之下，曹贼才稍稍的松宽了一些，但仍然免除了杨彪的官职，去除了他的兵权。但这仍然使杨彪冤屈得苦痛不堪，简直如大病了一场。……我这人，就是有些耿直，我看不下去的事有时就是要说，要做。曹贼这样做，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我向皇上奏了一本：曹贼目无皇上，擅自私捕大臣，如此朝廷何以像朝廷啊！我知道曹贼会对我恨之入骨的，我已准备一死了。果然，第二天，曹贼逮捕了我，砍下了我的头颅……”

吕布魂：“唉！你这何必呢？你应该活下去，找机会，……”

赵彦魂：“人终有一死的。我不后悔。我就是要让曹贼知道，天下仍有真正的男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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