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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好问,没问这个,”老妈说,“绍一每次来都送好多东西,我还总担心他让人认出来,小区里人看见再给他惹麻烦。”
“不麻烦,”原野笑着摇了摇头,“他习惯了。”
老妈于是又问:“那你们是好了?”
原野想了想说:“算是吧。”
感情的事儿他们家向来不多说,当初结婚之前拦了没拦住,再之后就没怎么说过。原野离之前没和家里说过,现在好了也不多说。三十多了,什么都用不着替他操心,早就到了需要自己对自己人生负责的年纪了,任何选择的结果都得自己去担。
那天原教授只是跟他说:“你怎么开心怎么过吧,自己愿意就行了。”
原野点点头,“嗯”了声说:“我知道。”
原野和方绍一的这段婚姻跟正常还是不太一样,他和方绍一结婚的时候身份差距太大了,两个家庭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相同点,婚后也基本没有交集。原野到离婚之前看见方绍一父母都叫不出“爸妈”,这感觉太奇怪了,“爸妈”叫不出口,但要真叫个“叔叔阿姨”也太不应该。估计他们看原野也是一样别扭,这跟原野的性格也有关系。
方绍一要比他自然很多,这些年不拍戏的时候经常会和原野一起回他家这边,也一直都跟原野一样叫“爸妈”,来这儿的时候看不出他是个明星,就是个有涵养的普通年轻人。
在这方面方绍一做得比原野好得多。
原野在家里住了一宿,第二天从家出来的时候给方绍一打了个电话,叫了声“一哥”。
“嗯。”方绍一问他,“在哪儿?”
“回我妈这儿了,”原野问他,“你来过了啊?你什么身份来啊哥。”
方绍一低声笑着说:“半个儿子吧。”
原野笑话他:“我妈真问你一句复没复婚你尴不尴尬?”
“扛着吧。”方绍一说,“有什么办法。”
俩人打了个电话之后这天也没能见面,原野去老图那儿喝酒吃肉了,方绍一在公司看几个合同,下午还有个采访。方绍一这些年没怎么在公益方面露过脸,常见的那些做公益的项目里都没有他。但他和原野其实在很多公益项目和基金里都持续在投钱,且数额都不小。原野前些年还偶尔会跟着跑跑山区,每次去会拍很多照片。后来就不怎么去了,他的时间基本都给了方绍一,剩下的那些得留着做自己的事儿。
这天的采访就是某个基金项目想要做一期方绍一的专题,等了几个月了,终于把方绍一等了回来。本来还想连原野也一起采访,但被方绍一给推了,原野不会喜欢录这个。做公益是按着心走的,为什么总要放在台面上说。有些明星是为了吸收更多能量,吸引更多社会人士加入,这无可厚非。但有些人在原野看来就是在做秀,做了点什么事儿都得摊开来让大家都看看,虚伪极了。
原野在老图那边喝酒,他和老图半年多没见,这人还是老样子,没丁点变化。
老图问原野现在什么情况,关于感情的事儿原野从来都是闭口不言。但这天竟然罕见地开了口,说:“现在就锤锤打打,先拾掇我自己吧。”
“怎么拾掇?”老图看着他,永远都是带着三分笑的模样,问原野,“刮了鳞的鱼?”
原野“嗤”地一声笑了,点了颗烟,之后摇了摇头说:“那不至于。”
没有那么痛苦,也没那么夸张,但的确还是要有些改变的。失去的和得到的自己去衡量,每个人心里都有尺。这些原野早就想通了,他想要什么心里很清楚,想通了之后就没再犹豫过。
但还是有些时候会觉得情绪有些散,要丢弃一些坚持了多年的东西,会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甚至孤独。
原野从剧组离开之前,导演才算和他说了实话,话里话外透出来的意思,他压根儿就没想加何寒的戏,那条线他剪片的时候不会往里剪。这也是在喝多了之后导演才透露给他的,原野之前一直没往这边想过,乍一听见这个竟然不知道该摆个什么反应。
情感上他觉得痛快,爽着了,只看结果的话这觉得是让他满意的。但往回看过程,何寒和他团队做的努力就不说了,本来就是歪门邪道。但这么长时间以来整个剧组的工作,包括但不仅限于b组的那些人,大量的人力物力搭进去,所有演员后补的戏,有些甚至离组又要回来,这些都是依附在那条副线上的,导演剪没了这些就都白废。拍戏干白工这没什么,可导演全都知道,也全都在导演和少数人的掌控下进行这一切,这感觉很不对。
不知情的每一个人都是在花全部心思对待新加的那条线,包括原野自己。他尽管不管何寒的戏,可是除他之外的戏,每一场原野都要考虑两条线,这两条线之间怎么搭怎么融合,在整个剧本已经偏离轨道的情况下尽量让每一场戏发挥做大的效用,甚至每天都要和导演吵。道具组为了赶个道具要连夜不能休息地赶,结果是根本不会出现在电影里的。
这和原野的处事方式说到底有很大偏差。原野尽管厌恶何寒和他的团队,但他是那种事儿都摆在明面上做的人。这戏他从最开始就不会答应加,困难不管怎么往头上砸或许他都不会松口。但他那种方法有时候是错的,这可能导致全剧组的成果都白废,因为他的不退让而失去更多。
必须得承认导演这么做是最迂回也最聪明的,等电影上映一切尘埃落定,随他们去闹。得罪投资人也不怕了,无所谓。
原野当时问导演:“那为什么还要那么认真拍?工作都是白做的。”
“不白做。”蒋临川看他一眼,摇了摇头,自嘲一笑,“电影变数太多,最后如果我剪不掉,那就得真往里加。”
原野问:“剪不掉的可能性有多少?”
蒋临川说:“很小。”
为了这点很小的可能性,剧组二百多人整体多工作一个多月,砸进去的钱听不着个响。
方绍一应该是始终都知道的,但是他没说。原野后来想到方绍一几次让他去看导演粗剪的片,但原野自己不感兴趣所以没看,后来有一次说想看,导演把话岔过去了,没带他去。所以直到整部戏都拍完,原野都不知道自己操的心都是多余,在他看来完全是废了的剧本,其实导演根本就没想过要废了它。
这说不出对错,甚至非要强行回答的话,还得说导演是对的,他尽他所能在保护他的戏。之前原野说他作为一个电影人最本质的东西没有了,这句话原野得收回。电影人本质还在,对电影的狂热追求还在,他对得起他自己的电影了。
但这跟原野自身的原则相差甚远,这甚至让他觉得有些荒唐和疯狂。
方绍一之前就说过,原野的情绪是瞒不过他眼睛的,原野和他隔了一层一个眼神他就感受得到。之后的这些天他们俩虽然没怎么见过面,但消息和电话都没断,看着也都挺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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