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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影镇镇长罗德尔的家在山上,现在已是春天,然而屋内依旧有些寒凉。
壁炉内燃起的木柴发出哔剥响声,洛昂捧着一杯红茶暖手,望着窗外发呆。罗德尔将一盘饼干放在洛昂面前:“饼干烤好了——你在想什么?”
洛昂听到罗德尔的声音回过神来,拿起一片饼干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了起来。
罗德尔在他对面坐下:“你这小子,之前好几年不见踪影,这一年又隔段时间就往我这里跑,我都怀疑你是真为了我烤的饼干来的。”
洛昂笑了一下:“哈,差不多。”口内是精心烘烤的饼干的甜香味道,他眼前似乎又看到了一个女孩子用细白的手指拈起一片饼干,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后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转头对着一只戴着斗篷的小白猫说了什么……
洛昂喝了一口有些凉了的红茶,继续望向窗外。罗德尔开口说道:“洛昂,你变了。”
“嗯?”
罗德尔指了指一边放着的糖罐与牛奶壶:“你喝红茶都不加糖和奶了。”
“哈哈,我忘了,多谢提醒。”洛昂转过头,伸手要取时被罗德尔按住了手背。
“你真的有点怪。”罗德尔端详着他的脸,“特别是这一年来。”战争结束八年有余,之前洛昂只是偶尔到访他这里,从去年春天开始,洛昂隔段时间就来一次流影镇,每次的样子还都有一点……
“你想多了罗德尔。”洛昂一口饮尽对他来说太过苦涩的红茶,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抓起放在桌边的一副手套握在手里,“多谢你的招待,我走了啊。”
罗德尔将他送出门外,洛昂远远眺望着山脚下那座宏伟壮观之极的流影大桥:“大桥改造工程快要动工了吧?”
罗德尔一笑:“差不多了,本来应该去年就开工的,因为——”
洛昂扭头看他:“因为什么?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去年这时候,流影镇一场怪病蔓延,大桥频繁意外开合,后来又发生了列车从桥上坠落的事故,我也生了一场病,改造工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不对,当时你不是也在?还帮了不少忙,你的记性也太不好了——”
“当时只有我帮忙了吗?”洛昂声音没有波澜。
“嗯?”
“记性不好的不是我啊。”洛昂拍了拍罗德尔的肩膀,走向自己停在一边的车,“好了,再次多谢款待,我走了。”
“好好,下次什么时候来?”
洛昂没有转头,只是挥了挥手:“下次再见恐怕就要隔得久些了……”
看到洛昂的车远去后,罗德尔推开了家门。他并没把洛昂说的话当真,按这一年来的频率推断,超不过两个月,洛昂就会再来一次的。
洛昂并没离开流影镇,而是沿着山路向深山中开去。这次的车开得很稳,即使在车顶上放上一杯水也不会洒出一滴,最后他在一家小旅馆门前停下。
位于群山环绕中的流影镇常年游客络绎不绝,然而它的自然风景没什么特别,更吸引人的是它身为独立战争纪念地的意义,游客也多会去山脚下的流影镇中心游览。而山上的这家小旅馆,大部分客人都是周末过来消遣的本地镇民,如今春寒料峭之时,客人愈发稀少了。
听到有人进门,旅馆老板从报纸后抬起眼睛看向洛昂,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将一把钥匙抛了过去,站起身离开了柜台。
洛昂将钥匙接在手里,到了他惯常住的那间房里放下行李,又将腿上的枪套连着手枪一起解下后放在桌上,才锁门离开。
走到门口时木质柜台的上面已经放了一个酒壶,老板已经重新坐到了椅子上看着报纸。
这也是一年来数次入住形成的默契了,洛昂拿起酒壶就往门外走,随口说道:“多谢。”
“哎,我说。”老板的声音响起,洛昂停下了脚步。
旅馆老板从眼镜上方看他:“我们这山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啊,你过段时间就来一趟。还有,你每次来都要打一壶我自家酿的酒,真的不腻?虽然是我老婆酿的,但我必须得承认,比你上次送给我的青柠栀子酒差远了,也不如镇里酒吧的酒。不对,连镇中心纪念品商店蒙骗游客的兑水酒都不如啊,虽然那家黑心老板打了‘雪鹰少校同款’的招牌后卖的高价——”
最近生意冷清,老板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大有想和洛昂聊起来的意思。洛昂忙打断了他:“我喝不出酒的好坏来,什么酒对我来说其实都差不多。”
老板撇了下嘴:“我觉得也是,我那个婆娘做饭难吃,酒也酿不好,连我都喝不下去,我也是服了你——”
有女人高亢的咳嗽声不知从哪里响起,似乎带了几分威胁,老板慌忙噤了声,将头扎进了报纸里。
老板娘从厨房出来,一只手在围裙上擦着,另一只手已经向着老板的耳朵拧了过去。听着老板连连告饶的声音,洛昂笑了一下,掂了掂手里的酒壶,向门外走去。
“马上就午饭了,客人你留下来吃吗?”老板娘爽朗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洛昂差点踉跄了一下:“不,不了……我吃过了,谢谢!”虽然他并没有吃午饭,但是……想起第一次留宿这里时尝到的老板娘的手艺,洛昂几乎是落荒而逃。
洛昂沿着山上的小路一路步行,不知过了多久,最终来到了被交错的楚木包围的一小片空地上。按说这种爬山的程度对他的体质来说只能算是散步而已,然而洛昂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喘息了起来,仿佛刚刚进行了一场艰难至极的跋涉——那片空地上,一块无名墓碑安静地伫立在那里,它的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坟包。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晒在身上,驱散了几分山间的寒意。洛昂深呼吸了一下,走到那块墓碑前半蹲下来,用手拔去了四周新生的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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