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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了记忆中的乌托匹亚。
天穹绯红,高举一颗冰蓝色的太阳;两颗月牙相继往西方远山沉去。夏日铁锈色的地和灰色的泥沼中拔出无垠的野花。小瓣的荆子菊,大瓣的攀金盏;微粒的粉荇,硕大的邱盼盼花;高茎的娑谢,匍地的西伯丘萝藤;低矮的紫瑶裙,清瘦的廉根草……厮是中花野,绛邬境内最大的一块湿地,布满了绛邬花卉中的特种、稀种、贵种,也不乏广泛分布的草本。它们十分团结,没有隔阂,没有边界上的对抗,像极了一开始的绛邬人,一个大同社会,对抗着随时刮来的风沙。
花野中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注目的存在,它从单独的植株中长出,火红色的高挑的茎秆,十三片卷曲瘦长的火红色花瓣向绯红色的天空舒张,六至七片细小的内瓣合围着小指头大小的温黄的花蕊;酷似围着篝火而舞的火祅教信徒,故名曰:火祅大丽菊。它遇小风轻摇,遇狂沙而秉立,稀罕至极,只有火乌至上的荼列什克皇才能亲自采摘,拍马回宫,供在狼烈帝或巨鹿殷余生的石像前。为火乌元首所用,又蒙上了神祗的色彩,所以,火祅大丽菊是火乌民族历年历代都认为最值得推崇的国花。
它有抗击风沙的血性,是绛邬人孤勇的精神标识,然而与众野花一起,被几个不速之客——这我有目击过,是几个金光晃晃的大圆盘——给轧死了。
我于绛历1900年生;现在掰着指头算一算,当时才绛历1912年。我倏地潜入花丛中,潜到圆盘左翼200绛尺(地球约522~588米)处,捺住狼耳朵窥视之。隐隐觉得面部有些发麻,汗毛直立。金色的光亮不见了,它们是灰黑色的,没有任何光彩的灰黑色,长约700绛尺,高约一仞,浑身滚热,烙下了中花野难以拭去的伤疤。在它巨大的阴影之下,还有几个银色军装、肤色煞白、大眼睛、鹅黄毛发的人在走动。圆盘侧身还刻有铭文,状如鸡爪,既非与火乌焱族相似的字母,也不是卡西族的方块字,反正这根本不是火乌不到0.6级文明的产物!
久闻地球时有列强入侵一说,我便悄咪咪潜入花丛里,以最快的速度向南疾奔。冲出中花野,希图呈现在我眼前的还是那座雄伟的皇宫。我拨开花草,然而一切都漂成了空白。我吃了一惊,想揽住野花,结果野花也消失了。从此以后,乌托匹亚民族四分五裂,烽火燃遍整片红色的土地。
我才意识到我还在梦中。那只是我真实过去的一部分,足以激起我长久不得平息的仇恨。
我仇恨着什么?从绛邬的1912至地球的2023*,我持续作复仇斗争。
回到游戏,这是“白色时空背景”,是我与我的对话。
我身着前世的卡西族式可汗战装,火红色的肩甲压着内红外黑的镶金袍,白色灯笼袖蒙着冷汗,结实的牛革战甲覆在胸膛前,蹀躞带下的饰品棱棱作响,油黑的斗牛靴鎏着锋芒。但这免不了惊慌泄露。我面对着我,一身黑,也是狼耳朵,黑袍裹身,峭直立着:
“游戏设计得挺不错吧,卡西缪·西格玛?——哦,不,不!我与我得划清点界限——北极狼。”
战损音质!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没准儿,是这个小东西把我拖下这片深水潭里去了。恨从心上起,我欲动手拔刀,胳膊却僵住了,整个人动弹不得。
“那我得审问一下你:你是什么时候觉醒的?”
啊呀!我分明记得,乌托匹亚的回忆,才刚刚开始!自从在地球上着陆,我的觉醒起点,足足过了十二年。对于一般火乌驻地球工、商、学,在地球上生存的第七年,就自动觉醒了。
“刚刚?我想想,那时候你正在做着什么事?”
“我就看了个电视节目而已。”话音未落,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电视机里他演唱的场景,耳边一阵高音飙过。
“啊?上一折你不是说不确认他是不是火乌人吗?他或许只有类似火乌南部焱族歌派(简称‘火乌南派’)的高音罢了,不是你火乌的老乡。”
“那时候”是地球公历2020年初春,我宅在家中,梦中鼍城也是在当晚开始。回到审问,我有些气了,怒怼面前的战损:“你是在说他坏话吗!”
“啊?”她装作无辜的样子,“没有呀!——别误会,北极狼,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我与你是同时出现,也将同时消失的。你因我而生,我也会依附你而存在。想消灭我是不可能的。仔细听吧,整个游戏的反派大boss是你,整个游戏的正派统领是……”
“卡西缪!!!”
一个巴掌拍醒我。
“怎么地,眼圈深陷,追电视节目去了?啊呀!昨夜的星爷新电影还很好看……”水猱狮立马插到楚拜勒一行的中间。
“啊呀啊呀,我也这么认为!忘记跟你说……”楚拜勒话匣子尚未合上,还抱着椰浆糯米饭吧唧着。我环顾四周,一条深远小巷,前方路口几棵正在结果的芒果树;头顶是一颗老柞树,脚下是井盖。燕子止不住地呢喃,一角蓝天有鸽子划过的身影。这里十分宁静,而不是宁静得可怕,反而有鼍城为数不多的温馨。
我的着装与昨天无异,只是项上多了一条乌黑的牛皮项圈,右脸一条火星红的标记——据前世之记忆,它应该叫做“血契”。这是我从一扇窗户中看到的。我呆看着自己。
“卡西缪,你咋了啊?”水猱狮觉察出了不对头,“掉进第二空间里去了?”
“呵呵,我咋了啊?”我勉强一笑。
“诶——”水猱狮泛起揭开秘密的笑容,“呵呵,思乡之情不要太泛滥了。别忘了你的本职工作是胡非作为!”
“这是你找的同盟?”我转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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