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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元寺当空归去来兮394（第1页）

董谧进殿，依旧带着遮丑的黄金面具，脚步还未停下，便放声喊道：“陛下！祖师昨夜将小仙召回天宫，告知小仙，大魏恐将生变。”

“生变？变在何处？”

“祖师并未告知小仙，他老人家只说了一句—征兆在恒山。”

“恒山—”拓跋珪听闻，不由得又后退数步，“唉呀！真是福祸相依啊！”随后，他将恒山现字之事讲与董谧。

“此事非同小可啊！陛下！”董谧果真是半仙之体，举手投足都很镇定，绝对强于拓跋珪。“小仙以为，需派人到崩塌现场去勘验一番，然后再行定夺。”

拓跋嗣主动请缨，“儿臣愿前往，代父皇勘验。”他不相信什么异象，反倒认为这是个阴谋，需得亲自察看一番才能心安。另外，他只有出宫，才方便将如此重大讯息传给龟缩的元同。

拓跋珪派了数名内监和护卫，随太子出宫，前往恒山现字处。他如此做，不是担心儿子的安危，而是不太放心。出宫后，拓跋嗣演了一出小戏，找借口将一名内监打伤。受伤的内监，哭喊着要回宫找圣上讨个说法。众人扔下他，奔平城南门而去。

内监一路哭喊着，并未回皇宫，而是来到太子府，将讯息送来。拓跋嗣这十几日的宫女并未白做，还笼络了数名心腹，此内监冒着欺君之罪为拓跋嗣传信，可见其忠诚度是非常之高。

消息很快通过密道传到元同耳中，他咀嚼着“元寺当空，归去来兮”几个字，突然感到天晕地眩。他拍了两下自己的脑壳，怒吼道：“唉—呀—董谧这老贼竟如此狠毒，他这是要置太子于死地啊！”他无暇谩骂，跨上马，奔崔府。

见到崔宏，元同扯住崔宏的胳膊，一脸颤抖，“崔大人，大事—不妙！太子—危矣！”

见元同如此失态，崔宏心中一惊，霎时感到事态严重。“徐生莫急，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肱骨老臣，崔宏看上去镇定得很。

元同颤栗着将了解到的信息，夹杂着自己的理解和推测，一股脑讲给崔宏。“什么正日天寿节，什么烟火盛宴，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炸恒山嫁祸太子才是真正的目的，这便是董谧那老匹夫的阴谋。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元寺当空。元寺，‘寺’字暗指‘嗣’，元嗣即是长子，是在暗指太子？当空莫非是暗指太子监国临朝？归去来兮。这个‘归’字同‘珪’，定是暗指皇帝陛下，此句寓意是皇帝退位，新帝登基。一个临朝，一个隐退，一个去，一个来，莫非是暗指太子要谋权篡位？唉！这老贼，真是煞费心机啊！”

“是啊！崔大人。这恒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可谓至高无上。此番恒山出此异象，即便是董谧的阴谋，也由不得皇帝不信，何况我们这个皇帝还疑心重重。”

“董谧真有如此神通？此前你竟没有一点察觉？”

元同无奈地摇摇头，“我前后两次派人严密监视人极宫，除了放烟花，他们毫无异样，没有一毫破绽。”

“看来那董谧是真有神仙相助啊！可是—神仙助他，岂不是助纣为虐？”自己想不明白，便去找各路神仙，这是人之常态，关键时刻，这个饱读诗书的老臣也不例外。

“哪里有神仙会助他！只不过是他此番安排周密，加之我等大意，才让他的阴谋得逞。唉！不谈这些了，你我还是想个化解之策吧！想必，老贼已在宫中蛊惑皇帝杀太子了。”

“下官不才，有一化解之法，或许可救太子。”

二人回头，一看是崔浩，崔宏的小儿，官拜博士祭酒。

皇宫内，拓跋珪在焦急等待太子的勘验结果。董谧可不想等什么勘验，寝宫内只有他与拓跋珪二人，他要抓住这个绝佳机会，给皇帝以必要的指引。

他一会旁征博引，一会又东拉西扯，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给皇帝陈述一个事实—恒山炸裂是一个神启，大魏或将变天。

之后，他转弯抹角、闪烁其词，又用了半个时辰，提示皇帝，这变天只与太子一人有关。

董谧所讲的与崔宏的推测基本一致，矛头直指太子，但他却句句没提到太子，语言的艺术被他用到了极致。听到神启，拓跋珪想到了数年前元同在天文殿演绎的那一番，引来一道晴空霹雳将拓跋遵瞬间烧成焦尸，令人不寒而栗。此次山神又现神启，由不得拓跋珪有半点质疑，想到神启的后果，让他感到脊背发凉。

在拓跋珪心中，这恒山之神才是大神，其他尊神都无法望其项背，山神若有旨意，他无论如何都要遵从行事。董谧言语所指，拓跋珪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心生狐疑。他又回想起朝堂最近的变化，众臣与太子走得越来越近，稍加时日，大魏变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正值壮年，一统中原的宏图才刚刚展开，皇位自然没坐够，怎容得他人觊觎，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想着想着，他心中渐起怒意，盘算着如何惩戒这个逆子。

但回想起拓跋嗣这十余日的行孝之举，拓跋珪又确实感到儿子的情真意切，子孝如此，怎会夺权篡位？一时间，拓跋珪心如乱麻，不知到底该如何抉择。

董谧盯着拓跋珪，其一举一动被他那只独眼尽收囊中，需得采取行动，压制住拓跋珪心中的波澜。他处心积虑、精心筹划了数月，只为将太子一击毙命，此时已到关键时刻，容不得一分闪失。

一年前，董谧从游方那里得到一个秘方，在黑火药中加入脂膏，这粉末将瞬间变得无比暴虐，足以开山劈石。

于是，董谧便偷偷在人极宫反复试验这个秘方，消耗数十只羊，毁伤了几个心爱的黄金面具，最终还真的被他搞成了。此秘方的关键是脂膏的来源，以及脂膏的加入量，为此董谧杀了上百猪鸡牛羊，用以提炼脂膏，最终发现，只有羊脂才能彻底释放黑火的暴虐。

又牺牲了十数只羊，董谧才彻底掌握脂膏的用量，使黑火由众人观瞻的玩物，变成不可小觑的杀人利器。

成功的那一刻，董谧还建了一个法坛，以超度为此献身的猪鸡牛羊。董谧如获至宝，将其取名为雷霆圣火，并用此宝来扭转乾坤，将大魏炸个天翻地覆。

他曾想到用雷霆圣火将太子府夷为平地，再将皇帝炸死在寝宫，然后顺势把拓跋绍推上皇位。但他觉得如此粗暴的方式太过血腥，更无法体现自己高深的智谋，最终决定放弃此法。

闭关数日，董谧构思了一个宏大的谋划。第一步，利用雷霆圣火制造神启，将太子彻底击垮，永无翻身之日，若太子被处死，当属意外收获；第二步，在拓跋珪的丹药中加入几剂猛料，让拓跋珪在睡梦中安详死去，毕竟他以配毒见长，可以完全掌控拓跋珪的死相；第三步，彻底控制拓跋绍，保其坐上皇位，如此大魏的朝局尽握其手，对于如何控制那个小杂种，他当然胸有成竹。

欲望，欲望，欲是望出来的。人之初本无欲，上天赐予每人一双慧眼，望的多了，欲便膨胀起来。

起初，董谧穷困潦倒，来到平城只为求个口食，但一不留神就撞进了皇宫。在皇宫，口食的欲求触手可及，董谧无需望。日日可饱腹，但他的心绪却愈发难以平复，靠近皇帝，让他感到权利带来无尽的便利。他开始张望，遥想自己成为宠臣后的风光，当官便成为他的欲求。

一眼望去，他发现自己与那欲求之间有一道深深的沟壑，自己要么跨过去，要么跌下去。经过不懈的努力，他跨了过去。官拜太常卿，无上荣光加身后，他又开始张望，看到了国师的尊贵。他发现自己与国师之间不只是一道浅浅的沟，而是难以逾越的鸿沟。甘教大祭司如日中天，是国师的不二人选，他董谧毫无机会可言。

欲求一旦发端，除非满足，否则决不能释怀，常人如此，董谧亦如此。

于是，他操持起拓跋绍的争储之旅，虽一路荆棘、险象环生，但他越战越勇、永不言败，因为心中的欲求给了他无尽的动力。

佛说人生有八苦，对董谧而言，其他的苦都是无稽之谈，唯有求不得才是真的苦。虽不言败，但他心中的苦却与日俱增，眼见元同引来一波又一波洪水，冲得那道鸿沟越来越宽，让他望眼欲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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