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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恩威难测（第1页）

八王道：“想当初陛下对待襄阳王，可谓至诚。早早加封亲王，开府治事，将朝中不少权柄都交给了他。其时陛下潜心北伐大业，立志完成先帝未竟之愿，朝中日常事务便无暇多管。

那襄阳王狼子野心，面子上对陛下十分恭敬，暗中趁机培植自己势力，将朝中不少忠义之士或是革职，或是流放，不到两年时间，六部主官竟然换了一半多。陛下大概见朝廷在襄阳王手中也算一切井井有条，始终没加怀疑。”

太宗皇帝吸了口气，说道：“皇侄，说到这里，朕好生惭愧。你曾数次进谏忠言，可那时候朕对襄阳王太过信任，忠言逆耳，反觉得是你心怀嫉忌，因此对你有所疏远。以至于你一气之下，自请到边关御敌，从此不再过问朝中之事。”

八王道：“臣决不敢对陛下有恼怒之意，只是眼见情势不对，那襄阳王气候已成，朝中遍布党羽，臣倘若再孤身与之争斗，非遭了他的毒手不可。虽然为朝廷死而后已，乃是臣子本分，但臣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先暂避其锋芒为妙。臣领兵在外，便能令他心有所忌，不敢太过妄为。”

太宗皇帝点头道：“是啊，可是朕当时怎知道你的苦心？见你负气外出，心下恼怒，更觉得襄阳王与朕亲近，便将开封府尹的位置也给了他。”

田重远听到“开封府尹”四字，不禁脸色一变。八王问道：“临淄侯，你也知道开封府尹是干什么的吗？”

田重远道：“民间都相传，哪位皇族当了开封府尹，以后就很可能是未来的皇上。”

太宗皇帝道：“说得不错。自前朝开始，这开封府尹之位，均是由皇储担任。将开封府尹位置给襄阳王，原是向他表明，朕百年之后，便会以大位相授。唉，襄阳王是聪明之人，这大位明明已要交在他的手里，他为甚么这样心急，不肯等到朕百年之后，灵前继位，名正言顺，却偏偏要干这叛逆篡位的事？”

他皱起了眉头，似乎直到此刻，对这件事还是想不明白。

八王道：“他一来是等不及，不知陛下到何时才正式相传大位；二来是不放心，只怕突然之间，大位有变。”

太宗皇帝道：“他坦坦荡荡，自然水到渠成，又怕甚么突然之间大位有变？本来嘛，他对你心中颇有所忌，说不定怕我会将大位传了给你。但你既在当时失了圣宠，已去了他眼中之钉，他尽可慢慢的等下去。”

八王离席叩首，惊慌失措，道：“陛下此言，令臣惶恐无地，臣万无此念。”

太宗皇帝将他扶起，温言道：“不必如此，咱们继续说下去。”

八王道：“以臣看来，就是源于当年襄阳王平定北汉叛乱，陛下在重阳宫设宴为他接风，在席上说过一番话，陛下还记得吗？”

太宗皇帝搔了搔头，道：“可不大不记得了。重阳宫？朕当时说过甚么话啊？”

八王道：“北汉当年叛乱，襄阳王领兵平叛：属下将士虽有功劳，毕竟不能和开疆扩土的几位元帅相提并论。可陛下若照准了襄阳王列出的封赏名单，他手下的将领，风头便要直追几位两朝老将。更兼他要封赏的将士极多，许多人功劳言过其实，若真的赏了，不但不合朝廷律法，也寒了其他将士之心。”

太宗皇帝叹了口气，道：“你这么一说，朕倒想起来了。当时朕见了襄阳王的奏章，心中很是不高兴。为君者须胸怀天下，岂可只顾着自己手下将士，厚此薄彼？他手下将士虽有功劳，尚需历练。辽国强敌窥伺，岂能因此小胜便得意自满？要让我朝兴盛，此时尚需依仗那些老将军们。”

他顿了一顿，喝了口酒，又道：“朕回想起来。当时告诉他此事不急，可让兵部仔细斟酌录用。襄阳王心中不悦，道‘臣弟领兵杀敌之时，已经向他们许下赏赐，若不能兑现，以后这兵可就不好带了。’朕见他不能明白朕的心思，随口说了句‘待到你为君之时，再封赏不迟。’”

田重远和周尧儒听到这里，对望一眼，知道便是这句话令襄阳王从此心中难安。

太宗皇帝又道：“那时候辽国新主即位，励精图治，国力日渐强盛。北伐拖得时间越长，形势越是艰难。那些时日，朕日思夜想，心头放的便是这一件事。

那日重阳宫大宴席上，我虽在饮酒谈笑，心中却兀自在想着兵力、粮草、辎重……襄阳王只是平定了一场叛乱，便要缠着朕大封功臣，未免小家子气，朕心中不以为然，说话的语气大概便重了些。”

八王道：“陛下说了那句话后，襄阳王自然惶恐无地，叩首谢罪，不管陛下有意无意，只怕他免不了疑虑难安。”

太宗皇帝皱起眉头，说道：“朕那日在重阳宫大宴中说过这句话，并没有再放在心上。此刻经你一提，朕才记起，确有此言。朕百年之后，要将我朝江山交于他，自是望之深，责之切，难道连说他几句都不应该吗？”

田重远听到这里，心想：“若是儿子，自然可以随便说。换成了兄弟，那可就不同了。”

只听八王道：“自然应该。襄阳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大概想着陛下几位皇子，才能皆不输给他，若以后由他们中的一位继承大统，上开封意，下合民心。襄阳王所以不敢多等，宁可冒险发难，其理或在于此。”

太宗皇帝叹道：“朕确实是真心待他，如今之事，是他自绝于朕，自绝于先皇，自绝于列祖列宗。”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八王劝谏道：“陛下酒已过量，不可再饮。”

太宗皇帝点点头，对周尧儒说道：“朕不能在此久留，望爱卿好自为之，为朕治理好中山。”

周尧儒跪泣道：“臣一定竭尽心力，以报陛下。”

次日圣驾回京，数日已到开封汴梁，群臣迎驾。次日早朝，太宗皇帝在大殿召集文武百官。

三叩九拜已毕，襄阳王在两名大内护卫的跟随下走了进来。他冠带东珠，身穿蟒袍，只是面色憔悴，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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