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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安卡的小隔间（第1页）

阀门过载引发的警报终于解除，安卡跟随人群，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离开这个如同地狱般的工作区域，朝生活区返回。刚才的抢修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步都像走在泥潭中。他现在只想尽快回到自己的小屋，躺在那张窄小却无比舒适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周围充斥的高温，和人们身上难闻的味道正在逐步远离。他将头发上凝结成的细小结晶用手指轻轻地将他们抠掉，让难受的感觉不至于影响他返程的每一步路，周围不少朝圣者都清洁自己的身体，将污垢清理下来。这些清洁是日常的一环，他们身上和衣物上的痕迹也记录着这艘船发生的危机时刻，即使所有人不愿，但也只能时刻准备面对这些危机。

路过门口的临时物资处时，他趁人不注意，偷偷从里面顺走了一只降温喷雾，迅速而隐秘地藏在了自己宽大的工作服里。降温喷雾平时可是管控物资，普通的朝圣者很难搞到。而他虽然参与维修工作，也不代表着拥有无限量的补给品。只有最需要的地方才能分到不多的喷雾来协助控制工人的状态。飞船里温度控制不佳的地方，降温喷雾能派上大用场。而安卡之所以如此得熟练和不留痕迹的顺走一只，也是因为安卡经历太多太多飞船的大小事故，这种顺走小物品的行为对他已经驾轻就熟，尽管这违反了纪律。不过这些生活的小窍门可以让安卡接下来的生活好受许多。

安卡希望能够在接下来相对高温闷热的工作环境中稍微舒适一些，尽管飞船的调温措施一向聊胜于无。他必须得自己想办法才行，而不是把命运寄托在飞船本身的功能上，那只会带来失望。他清楚的明白这一点，而且还不能大意，私藏这类多用途生活用品被抓住也是很严重的违规行为，尤其在朝圣者中更是重罪。虽然头头们平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大了怎么样都好，但要是真碰上了这种事情，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会导致严重的惩罚。安卡已经不止一次遇见自己的同伴被抓到的下场。

安卡快步返回了自己的小隔间，迅速将藏起来的降温喷雾收好，放到了一个结实的盒子里，上面堆叠了些破旧的机械零件。一切就绪后，安卡疲惫的倒在床上。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满足的叹了一口气。即使这间不足3平米的小房间除了一张窄床和一个杂物柜便再无他物，房间内逼仄压抑。只有床头的昏暗白炽灯发出微弱的光，灯泡偶尔还接触不良地闪烁几下，墙角处还有没清理干净的黑色油污和散落的粉末状食物。在狭小局促的空间，这些物品的气味互相混杂。但这是他自己的私人空间。即使这样他也很满足。比周围几人或多人合住的绝大部分朝圣者强太多了。技工有一套独立小房间的使用权，这也是他努力维修飞船的动力。尽管现在的工作量日益繁重起来，而且天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生故障，让他觉得似乎永远也见不到头。

躺在床上的安卡回想着刚才那九死一生的可怕情景，身体便开始情不自禁的开始轻微颤抖，胃部产生剧烈的痉挛感。脑中也充斥着各种飞船故障的负面记忆和各种伤亡工友的可怕回忆。一阵阵的无力感让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每次都和这些机械部件作斗争，还随时担心被卷入到这种严重机械故障里，他无法停止颤抖，也无法从幻觉和伤痛感中停下来。即使这处动力阀的问题修复完成，那么下一处机械故障点在哪儿呢？是年久失修，问题越来越多的推进器吗？还是数年未曾大修的通风系统呢？他觉得这次的问题总有一天还是会到来。但每次的问题都会解决吗。

帝皇保佑，他如此安慰自己，他的脑子逐渐冷静了下来。这种危险时刻绝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至少在他抢修飞船引擎和管道的这些年中，还从未遇见过这种绝望的情景，这简直让每个经历抢修的人员感到自己的人生是否会停在维修管线的那一刻。这种抢修任务总是发生在一些人迹罕至且充斥着各种意外事故的地方。这艘船真的是问题多多，这老家伙真的可以顺利到达朝圣之地吗？即使安卡对圣地充满神圣的信仰，偶尔也会对能否顺利抵达而怀疑。

也许很快他就要被强行拉起来去别的地方了？也许又得面对一堆故障发生点？谁知道呢，飞船上的人只是一群群待宰羔羊，命运从不被他们掌控，这种巨大的无力感，几乎是深深烙印在飞船上出生的每一个人类灵魂最深处的。也许父亲早就明白这件事吧。至少现在我还活着，安卡用极低的声音，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希望还有明天“。

休息了一会，安卡才感觉到饿意涌上来，安卡疲惫地从床边摸索到自己今天的食物——一小块由尸体淀粉和其他什么添加物制成的，看不出具体成分的东西，闻起来有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让刚刚经历大抢修后还心有余悸的胃部一阵抽搐，但这就是这里朝圣者的每日伙食了。但他现在又累又饿，别无选择，他只能够用手抓着这团东西小口地吞咽，因为他只能够接受配给给他们的食物，这是固定的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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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努力控制自己尽量别去思考这些可怜食物的味道和成分问题。以及不去细想那可怕的故障的状况，不去想伤者痛苦挣扎，这样才能够勉强控制自己呕吐感和胃痉挛。

毕竟和这种可怕的回忆作斗争让他苦不堪言。这些记忆时刻伴随着他的工作和生活，简直快要把人给逼疯了。

这种经历每次都深深的折磨着这艘船上的每个朝圣者，无论是否参与大修，他们都有数不清的可怕回忆。每个人都对此感到无比的悲观。只有高层和机械教神甫们可能不会有这些凡人的烦恼。安卡很快结束进食并很快昏睡过去。

在飞船的更上几层，这里有宽阔的空间，是装饰华丽的餐厅，甚至有一处小花园点缀其中。墙上的多盏名贵油灯散发的光源让墙上的绘画显得优雅贵气。水晶制成的灯具、洁白的餐具和气味迷人的熏香。

一群国教的高层，和飞船的重要成员正在这里举行晚宴。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食物和名贵的酒水，甚至不少新鲜水果只有这里的人才能够随意取用。

晚宴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和满足的笑容，他们穿着各种考究的服饰，各种颜色的华贵长袍，数不清的黄金饰品穿戴在身上，享用着各种朝圣者根本吃不到，只能在口述故事中描写的”精致的，来自数个星球的美食“，各种口味的美酒用好看的高脚杯端着，众人品味美酒佳肴，谈笑风生，甚至有身着暴露的美丽女子来往服侍，场面极度奢侈。简直与下层的朝圣者判若云泥。这里的所有人都沉浸在温柔乡中，浑然不觉飞船刚从危机的边缘走了回来。

餐厅的一角，一个面色红润，身穿金色为主的红色镶边长袍的中年主教。他大腹便便的身体将他的长袍高高撑起，几乎坐满了整张椅子，他正油光满面，手指戴满各色镶嵌宝石的金戒指，正在尽情享用桌子上丰盛的食物。旁边一个头戴华贵饰品，留着修剪精致短胡子的国教贵族成员举着一杯名贵葡萄酒对这名主教说：“罗素主教，敬您！赞美您对帝皇作出的贡献！赞美您虔诚的服务帝皇。“在水晶杯的映衬下，他们相视一笑，碰杯后一饮而尽。

另一桌，本次朝圣之旅舰队的提督舰长阿特米·内森和他提拔上来的一众亲信们坐在另一张桌子附近，享用着精美的菜肴和葡萄酒，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各种代表着他们功绩，出身，权利的各式昂贵物件，他们互相交谈，讨论着各种普通朝圣者和船员终其一生都无法知道的内容，决定这艘庞大飞船航向以及未来的命运。只有提督的心情有些焦虑，因为引擎故障让他觉得事情有点脱离他的掌控，也许抵达黄金王座的计划又会横生枝节，但这很快被手下的几句”祝福语“哄的消散不少。不过提督内心知道，飞船抵达目的地，自己才能飞黄腾达。与之相比下层这些普通朝圣者的命运根本不值一提，只需要几句”为了帝皇“就足够让他们牺牲掉一切了。这些小人物对他们的计划而言不过是一块稍微大一点的基石，只有能够获得高层的赏识才能获得更高的权力。所以他对于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能大意。

而在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里，数个机械教的神甫聚集在此，他们面前是一个正在播放监控的投影屏幕，这里展示着飞船各个主要部位的情况，偶尔也会切换到抢修现场的狼藉或者那些回去休息的疲惫不堪，满身伤痕的维修工。一个负责维修工程监督的神甫使用二进制电子合成音进行简单的例行汇报：”本次三号动力阀问题由寿命原因导致。具体抢修人员已经进行详细统计，共计72名朝圣者和21名维修师参与抢修，死43人，重伤9人，机仆损坏2只。“

很快这里响起了难听的二进制电流音。

”必须彻底检查三号动力炉了。为了保证下次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航行能够按时到达，所有人员务必在4个月内给我把动力炉调整到能够航行的最佳状态！“

”欧姆尼赛亚在上，赞美您“

机械教神甫们继续检查着飞船的情况，确认这些引擎都无大问题后，机械教神甫逐渐的退出这处房间，只留下了负责进行投影的机器还在默默的工作，将飞船各处的情况循环播放，直到它的控制中枢命令它关闭。

机械教神甫已经开始了新的工作，并准备对底层加大劳役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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