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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背景音乐结束,614的意识逐渐模糊,他隐约感觉自己像是浸泡在水中,但是睁不开眼,也无法发出声,尽管感官被剥夺,但是614却感到意外地舒适与放心。渐渐地,他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四肢,但是仍然无法睁开眼也无法发声,614感觉到自己好像是在海水中缓慢地下沉,身边像是在有什么东西上浮起来,尽管不能看见,海面上照射的阳光依然能穿透海水温柔地挠动614紧闭的双眼。
突然,614感觉自己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海水划过脸颊,不知什么细小的颗粒快速地擦过自己的皮肤。
猛然间,614睁开了眼,眼前是漆黑的夜空,点缀着稀疏几乎不可见的星光,夜空下是平静的海面,熟悉的环境。谁在叫着自己?猛地转头,一个身着白衣的美丽女子正坐在一旁的沙滩上向自己伸出了手,她好像在说着什么,但是声音呜呜的什么都听不清,站起来,想要走进,女子的脸也是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再走近,想要用手拨开模糊,却拨不动,快跑起来,要接近那个女子,一不小心猛地摔倒。
爬起来时,周围的沙子变成了白雪,雪花在身边飘落,面前触手可及的是篝火,伸出手仿佛手指还能被光焰刺痛。爬起身,面前是五个微笑的人,他们好熟悉,一样的服装,胸前印着ubic-3的图样。呜呜的声音,他们在说些什么?样貌也是模糊的一团,每个人都微笑着伸出手,每个人的手中都有一个白色的纸条,而自己的手中也有一个,来不及看清纸条的正面,突然风雪吹起,跑起来想要抓住飞散的纸条却再一次摔倒。
又一次爬起,还在雪地中,什么都没有了,大家都消失了,风雪越来越大,匍匐在地上,没有力气站起来,在密密的雪幕下看到不远处的灯光,向着模糊的灯光爬去,一点一点地,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了爬行的痕迹,隐约看到灯光的方向有人走来,声音呜呜的,是下雪的声音还是他们在说话?终于没有了力气,闭上了眼。
再一次睁开眼,614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椭圆形床上,坐起身脚边是熟悉的绿色盆栽,周围房间的环境还是一样的熟悉,但是刚才的一幕幕却依然停在自己的脑海中,这样的画面和感受已经一次次地重复,614讨厌这种感觉,因此尽量躲着冗余清理,这些是梦还是记忆,614分不清,为什么在冗余清理中一次次地重复却从来没有消失,614认为可能是整个系统,或者密米尔判断是有用或不构成风险的内容所以没有清理。
但是614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些停留在自己脑海里的画面,相似的人,相似的场景一次都没有。614有点害怕这种陌生的情况,他查阅了各种可获取的资料,不幸,都没有解释,他询问其他一些人造人,没有人造人遇到这种情况,至于询问密米尔,614是一个有些奉行中庸的人造人,不想被密米尔知道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问题解决不了还惹来麻烦的时候。
最后的途径,就是询问自己那位不靠谱的前辈dd,他不着调地表示就是一些bug,自己偶尔也会遇到,就当是放电影了,虽然总是重播,但是可以当成点映版,原版,枪版,导演剪辑版,高清重制版……一遍一遍地看,dd总是擅长苦中作乐。
有点黑色幽默的是,每个人造人实际上也不知道自己在做完冗余清理后记忆有什么变化,毕竟删掉的记忆你已经不知道了,你现有的记忆也难保是系统拼凑出来的,讨论自己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就如同几个没有光感的盲人在房间里讨论灯是开着还是关着一样,既讨论不出结果,也没什么用。所以每一次614只能放过了自己的疑惑,准备后续的工作。
614离开半球形的建筑,外脑忽然收到消息,来自自己的监视官。
“你得再回一趟亚南区了,总长不肯开口,按照既定的线索调查,‘无字经’组织,这是密米尔的推演,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和你尝试共享感知。”
通讯结束,监视官没有给614开口提问的机会。
无字经吗?614迟疑着,这个古老的反抗组织是614既熟悉又陌生的存在,多次的较量中,614见过其中背信弃义的部分,也见过其中理想信念的部分,614到现在也无法理解这些人是怎样聚集起来,到底是什么目的。不过来不及多想,614必须开始准备了。
塔域编号12,某个中心公园休息区。
林蔓然悠闲地坐在树荫下的某个智能长椅上,这里人烟稀少,阳光从树荫的缝隙流到林蔓然的肩上,腿上。
“大小姐,您,您是真能逛啊,整个12域,一块砖你都恨不得翻开看看。”dd有些气喘吁吁地从林荫小道赶了过来,一屁股就坐在了长椅的另一端。
“就这?”林蔓然不屑地看了一眼dd狼狈的样子,“亏你还是人造人,你怎么说的来着?卓越的机械适应性,最高级的外脑适应性,优秀的身体机能,我还是更喜欢你在海滩边出发时那个嚣张的样子,你可以再试试,塔一共多少个域来着?”“别别别,大小姐,我错了,是,是我技不如人,但我说的是实话呀,这是我的型号测试报告的评估结果,我诚实的很!”dd两手撑在大腿上继续喘气。
林蔓然听完这句话,随手划开导航,站起身就要走,被一旁的dd一把拉住,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恳求林蔓然。
“还嘴硬吗?”林蔓然一副胜利者的样子。
“不了,不了,拳怕少壮,我的身体机能确实退化了不少,但我的外脑适应性,和,和,机械适应性,还,还勉强,别别别,别走啊大小姐,我闭嘴,我闭嘴,您歇着,歇着。”dd彻底服软,没有想到自己在光荣退休前最艰巨的考验竟然是陪着一个少女逛街,虽然美少女让他赏心悦目但是肉体的折磨也是实实在在没法回避的。
“看了这么多地方,除了执行傀儡就是人造人,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林蔓然看着远处喷泉起落的水柱平静地提问。
“不知道,我到现在都没见到那些大人物,所谓高高在上,就是这种感觉吧”
“那我的父亲在哪里?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他?”林蔓然突然转身面对dd严肃地问,眼神里闪着恳求。
dd咽了咽口水,他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回应少女此时的期待,他低下头,又抬起头,面对着林蔓然挂上笑容;“我虽然没法回答你的问题,但我可以保证你的父亲还在塔的某个地方安全健康地活着,正如你的安全现在由我保障,他也在被严密保护着。”
“见不到人,他会寂寞吗?”林蔓然落寞地低下头。
“呃。”dd不知该怎么安慰,欲言又止,于是只能尴尬地笑笑。
“在亚南的时候,爸爸每天很忙,要见很多人。”林蔓然自顾自地说着,“要见老黎,要见元老们,要见许多西装革履的人们,还要见更很多衣衫不整的人,所有人见他时都会笑着,有真诚的笑,有谄媚的笑,有感激的笑,我也会对他笑,现在,在这里没人对他笑了,他会寂寞吧?”
dd看着眼前的少女,还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能感受到少女的善良,自己得小心翼翼地,于是只好一动不动。
林蔓然抬起头,有些猝不及防,dd没有反应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你呢,有人对你笑过吗?你每天看着这些重复的场景,也会寂寞吗?”少女真诚地发问。
“我……”不知为何,首先出现在dd脑海中的是一个红色长发的少女,盘坐在试验台上,穿着不合身的白大褂对着自己有点癫狂地笑。
还没等dd回答,林蔓然突然对着他笑了起来,开怀又真诚,dd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俩人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现在好了,今天有人对你笑过了,还是美少女哦!”林蔓然俏皮地对着dd扮了一个鬼脸,坐在椅子上伸展双腿,猛地一挺站起身来,“走吧,带我到休息的地方,我要躲在那里等我爸,一直等到他找到我,然后狠狠地嘲笑这个把女儿都能弄丢的糊涂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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