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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城中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流水般的行人进城之后便各自散去。县庭也已经快到了下曹的时间,按照规矩,他需要到县庭报道然后才能回家,途径大樟树的时候,发现东边旗亭市场方向闹哄哄的,许多人围在一团。他身为散吏,凡在街市上发现聚众,私斗等事都要上前察看究竟,该调解的调解,该驱散的驱散。
“这时代的人,跟后世一样,总爱凑在一起看热闹。”他嘴里嘟囔着朝人群走去。
还未靠近,就听见一些人杂七杂八的喊叫着。
“天啊,这不是朱崇吗,怎么被杀死了?”
“上午我还看见他还好好的在旗亭市场摆摊开铺,可惜了,据说他这几年做生意挣了不少钱呢,?”
“莫不是遇到劫匪了?也真够可怜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围作一团。
萧照隔隔着老远一听见出了人命,赶忙疾步上前,拨开人群一看,只见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躺在地上,仰面朝天,小腹插了一把刀,刀身完全没入身体,已然气绝多时,血流到身旁的泥土地里已经凝固。那人面露惊恐,眼睛睁的圆圆的,显然死前十分害怕。
他和李源学过一些关于这个时代在命案现场对尸体的查封和检验,急忙喝令众人不可靠近,全部退到五步之外,然后检查搜索周围有没有遗留下来的其他线索。果然在墙角杂草处发现了一样物什。萧照捡起来拿在手上,认得这是市场商人所用的竹券。这枚竹券长约一尺,上面刻满了参差不齐的牙齿。
“为什么会掉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如果不由办案人员仔细搜查,根本发现不了?”他在心里嘀咕。
这时候,外围传来一阵喧哗,旗亭市场主管市租和治安的市橼吏以及县庭派来的狱橼史和贼曹史都陆续赶到。今日下午,县庭的大部分干吏都到城外组织黔首捕捉蝗虫,都是刚刚才回到县庭,许多人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又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狱司空的名字叫忠,是狱吏之首,主要职责是察狱办案,勘验尸体,他还有四名橼属也一齐赶到了。
忠皱着眉头,来到尸体旁边,观察了一会,命一旁的笔吏记录起来。此刻萧照将手上的竹券递交过去,道:“这是下吏在旁边墙角的草丛中找到的,不知道是故意丢失还是意外遗落。”
忠接了过来,看了一会,道:“这是商贾用的竹券,该是此案的突破口,很好。”拍了拍萧照的肩膀。转头对人群道:“谁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出来说话?”
萧照指着人群中一对夫妇道:“是他们两首先发现的,荆,你将事情经过再和令史大人说说。”荆大概三十多岁,穿着葛麻短褐,显然也是个穷苦农人。他丝毫不显窘迫,对忠道:“我们也是刚从城外回来,本来打算直接回家,吾妻说家里没有葛麻了,想去市场买点回家纺线。我拗不过他,只得和她一起去,刚刚拐过这个巷口,见前面躺着一个人,以为又是哪个醉汉喝多了躺在这里,也没有在意,径直走了过去,走进才发现,竟是一个死人,他的周围全部是血,小腹上还插着一把刀…”此刻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就我们夫妻二人,我怕说不清楚,便急忙大声呼喊,没多久你们就到了。
荆边说手边比划,一点也不感到害怕。萧照不禁暗暗感叹,这时代的人,想必是见多了这种场面,连我看了心中都有一丝惊惧,他竟然毫不在意。
“这人是谁,可有认识的,他的家人在哪里?”
忠环顾四周,继续问道。
“他是城里的商贾,名字叫朱崇。家里有一个妻子,这两天回娘家了。”人群中有人说道。
忠点点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会儿,他向众狱吏道:“驱散人群,将尸体运回县庭。通知死者的家人。”
萧照帮忙将尸体抬上革车,跟着来到县庭。虽然他很想近距离看看忠是如何断案的,但这种凶杀案自有狱吏处理,不再是他职责之内,见天色已黑,便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了。
父母已经上床休息,灶台上温着留给他的粟米饭,他胡乱吃了几口,回到自己房间,想着下午的事。兴许是太累了,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来到县庭,被同僚告知昨天的案情有了新的进展。原来,死者朱崇是本地的商贾,靠着向临县兜买漆器,颇有些钱财,因此常常放高利贷给城里的浪荡子。城里有个叫陈黑的工匠,因为平日里好赌,在朱崇手上贷了六百钱,因为一时没还上,不过一年的光景,竟然利滚利涨到一万多钱,他勉强还了一千多钱,这朱崇依然每天登门叫骂催账。他昨天很有可能就是在要账的过程中被陈黑所杀。
“那陈黑跑哪去了?”萧照问道。
“据目击者说,陈黑是逃到了双河里陈氏一族的族居地,刚刚县尉已经派贼曹史带人去捕了,那双河里大半都是陈姓族人,未免陈黑拒捕,特地从武库征发了两张强弩。”这个同僚神飞色舞的向萧照描述着。
几人正在闲聊,从县寺走出来一行人,其中一个女人气势汹汹又带着哭腔地说:“陈黑那天杀的狗贼,太可恶了,我可怜的夫君啊,死的太惨了。”她的身边一个男子也是一副气愤填膺的样子:“捉到陈黑,请令史大人一定通知我们,我要手刃了这狗贼,为我阿兄报仇。”
忠站在一旁,脸色凝重:“请二位节哀,待案情有了新的进展,我一定及时通知。二位请先回去吧。”说着便招呼身旁的狱吏送客。那两人哭哭啼啼的出了县庭。
萧照见他们走了,问旁边的同僚:“这两人是谁?”
同僚道:“这女的是朱崇的妻子,今天刚刚从娘家赶回来,可惜了,这么年轻就要开始守寡了。那个男的是朱崇的同产弟弟,目前是城里的豪华大族向氏府的管事,替向家操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十分受信任。”
萧照道:“我看这件案事有些蹊跷,可能并不容易侦破。”
同僚道:“管他蹊不蹊跷,反正不关我们的事,破案了也轮不到我们受赏,还是干好本职工作吧。走了,巡逻去。”二人边说边走,街市上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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