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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赵婠放下给大先生捏肩头的手，平静地注视着大先生略显慌乱的面孔，再次问道，“您和爹爹都不愿意我去悬空岛，区别在于，您出言阻止了我，而爹爹则不敢说出口。”

“那个混蛋小子”大先生愤愤骂道，“真想不通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亲生的父女，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事放不下？又因为他心里那些可笑的愧疚遗憾，他就放任女儿去冒生死大险不敢履行当爹的责任，岂非枉为人父？怕女儿怕得连话也不敢说，真是窝囊透顶……”

大先生啰啰嗦嗦地把赵安康骂了一大通，似乎还意犹未尽。赵婠无奈地抚额，摇晃着大先生的胳膊，打断他的喋喋不休，高声叫道：“爷爷”

大先生腾地站起身，嘿嘿干笑：“宝贝乖囡，你赶了这么久的路，一定很累了吧？爷爷这就给你安排房间休息去……”

“您如果不说出原因，我会自己找了去。”赵婠注视着大先生落荒而逃般的背影，冷冷地说。

大先生旋风一般回转，跳到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给了赵婠三个脑崩，吼道：“你就那么想让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你爹死了爷爷不伤心，反正那混蛋小子从来没把爷爷当长辈看。但是你要是死了，你信不信，你信不信，”大先生目眦欲裂地咆哮，“爷爷杀了大秦那些与你关系亲近的人给你陪葬”

赵婠眼里蓦然流下泪来，她抱住大先生的腿抽泣：“您和爹爹都没跟我说实话悬空岛一定很危险对不对？越乐，越乐……”她越想越害怕，脑子里一阵眩晕紧接着一阵，终于又再度大哭出声，“越乐该不会真的死了罢？”

大先生默然良久，终于悲叹道：“那岛上的疯子实力深不可测，我曾经对越乐说过，半年之内，无论是否达到目的，都不要再继续待下去。我一直派人在东鲁打探消息，就在年前，我接到禀报，悬空岛甄家有人来到陆上甄家。其原因是，因内斗，悬空岛被甄家人威力巨大的自爆引发多年不曾爆发的火山。如今的悬空岛绝大部份面积都沉于海底，只剩下极少部份地方被火山岩浆覆盖……”

所以自己的梦，都是真的赵婠怔怔地仰头，看似盯着大先生，她的目光实则没有焦距，远远地投向了东方。她脑海里又出现了那幕场景。

——越乐在血海般的岩浆中无助地挣扎，他又被汹涌澎湃的海水淹没。他双目含泪，怔怔痴痴地望着远方，他大张的嘴似乎在喊，囡囡

纤细笔直的眼睫忽然不断颤动，从她眼中缓缓流下两行泪水。大先生惊骇欲绝，颤抖着手去拭这两行殷红胜血的眼泪，伤心地紧紧抱住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的赵婠。

什么是爱？

人就是贱骨头，是不是只有失去了，才会觉得珍贵？

为自己，赵婠从不强求什么，只要不超过她生存的底线，一切顺其自然。

她和越乐对彼此的感受不同。越乐相当于与她一起度过了十年岁月，可是她与越乐，满打满算，朝夕共处的时日还不到一年。

越乐以一种突兀又强势的方式出现在她生命当中，她与他互相承认对方是自己不可或缺的人，然而这只是结果，没有过程。

赵婠并不清楚她成长的十年，其实一直有魂晶中的越乐陪伴。越乐对她了若指掌，懂她，怜惜她，爱她。

但赵婠对越乐的了解，只停留在他对过去的少量讲述中，甚至还有一部份印象是传说。她不知道他为了什么会喜笑颜开，不懂他因为怎样的感怀而悲伤。怜惜？无所不能的越乐需要吗？至于爱——男女情爱，赵婠……尚懵懂。

她没有时间谈情说爱，在与越乐相见之前，她没有遇上一个合适的人去谈一场能让她笑让她哭让她拈酸吃醋化成母老虎的恋爱。她忙。

赵婠知道越乐对自己好，他是值得自己托付终身的良人。他走了这么久，她也慢慢变得焦躁不安，她想去找他。但她还是有条不紊地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再将这种想法付诸实际。

不可否认，赵婠对越乐有感情，在她心里，越乐是可以媲美爷爷与义父的存在。她对他充满信赖，喜欢他、敬佩他，并且相信她能与他成为夫妻。但是爱情，不需要对比参照人。爱情能带来婚姻，婚姻却未必需要爱情。

活着就是修行。赵婠活着，修行了很多自己愿意、不愿意的东西，每每都有准备，都做了周全的打算。究竟什么才是爱？这突如其来的爱情，她还不知道如何开始它的修行过程，就悲哀地发现它已经走向了末路。

以为越乐必死无疑的刹那，赵婠眼里是血色，灵魂却瞬间雪白。只觉得万念俱灰，她第一次有了活着不如死去的念头。一辈子真短，短到还来不及好好爱，就走到了尽头。

她已经盘算着要找个寂静的小山乡，或者干脆回到北冰原之上那座与越乐相遇的小湖旁边，和他一天天一日日慢慢过完余下的人生。

她会给他生三个孩子，一个姓百里，一个姓越，最小的那个姓赵。她和他的家不用很大，七八间房足矣。但是一定要有一个大大的院子，因为大仙儿和暴风彪也要安个家。

她有很多钱，她相信生活会很悠闲并且快乐满足。孩子们能满地跑了，她会和越乐一起拖着娃娃们遍走天下，将那些年轻时没有时间好好欣赏的美景一一看个够。

等孩子们长大了，她会把他们都赶出家门，让他们像自己小时候一样去经历风雨。而她，会和她的越乐，平静地一起走向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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