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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曲（第2页）

&esp;&esp;青年着五品藏青官服，面额被突来的急雨打湿，有些狼狈。

&esp;&esp;匆匆到檐下，看到伫立两边的宫人，他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esp;&esp;范贵妃恰好自屏后踱出：“哟，谁家的毛躁孩子，怎生连个伞也没有？哦，原来是阮大人。”

&esp;&esp;她话里有了挪揄，“音音儿，这位可是翰林院的阮郁大人，本朝状元，写得一手好文章呢——”

&esp;&esp;屏风后看不真切，只听一道清冽男声响起：“娘娘谬赞了。鸾驾既是在此，容小臣告退。”

&esp;&esp;范贵妃掩着袖子，笑眯眯的，“状元郎虽是我朝栋梁，阅历上还有不足。本宫是陛下亲封的贵妃，陛下不在，尊本宫如尊陛下。雨天路滑，你行色潦草，还不思拱卫本宫安康，是否太目中无人了？此乃殿前失仪。状元你熟读律法，当知本宫所言真假。这里有句话不得不交与你：平时少做亏心事，下雨天也好安心些。”

&esp;&esp;老皇帝大办寿宴，座位从昭阳殿排到了外面。五品官只能在御花园里与同僚把酒，走个过场。

&esp;&esp;名阮郁的这位官员应当是在外面参宴，下雨无处可去，来了这里。

&esp;&esp;也不知他何处得罪了姨母，要被奚落到这般田地。萧岚音暗暗想。

&esp;&esp;那青年没有愤怒，反而不卑不亢道：“聆娘娘教韬，小臣谨记。”

&esp;&esp;范妃却不想放过他，闲闲道：“本宫一介妇道人家，不懂什么教韬诤言。大人避雨来此是天意，听闻大人的母亲是才女，当年一曲肝肠，连太后都赞赏不已。若非天意弄人，差点就进宫和本宫做姐妹了。可见天意，总有天的道理。”

&esp;&esp;那阮郁仍是没什么起伏，“娘娘说的是。不过这些陈年旧事，小臣也是，难道就作不出好乐曲了么？看来是本宫年迈，说的话不能作数了。”

&esp;&esp;贵妃娘娘来势汹汹，别人不清楚，阮郁自己明白。

&esp;&esp;不弹，范氏就要为青词之事记恨他。

&esp;&esp;弹，就不仅要弹，还要弹得好，让范氏心服口服。

&esp;&esp;隔着纱糊的屏风，萧岚音看到青年落座，原本挺拔的身姿屈坐，似在抱着琵琶调弦。

&esp;&esp;教坊司的两位掌教也到了，两人面面相觑，无一人敢上前。

&esp;&esp;随着第一根弦被拨动，清脆的音阶和雨声融为一体。

&esp;&esp;琵琶声声铮然，细听却暗含哀怨，宛若一个男子在雨夜轻敲窗棂，诉说尘封的故事。

&esp;&esp;这个故事，有书生，有边关，有美人，有儿女情长，也有风月无边。

&esp;&esp;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esp;&esp;故事的结局终究悲凄。

&esp;&esp;然而峰回路转地，嘈嘈切切的乐律为之一变。

&esp;&esp;哀婉的离愁，陡变成千军万马来相见的金戈，仿佛在嘲讽苦难的雨怎么不敢来得更快更急些。

&esp;&esp;仿佛自天宫流泻，雨幕中的乐声振聋发聩，带人身临其境。

&esp;&esp;萧岚音看到，两军对垒后的春天，思念的风吹过山谷，吹绿枝头，吹向自己……然后一瞬间，满山青翠。

&esp;&esp;琵琶弦停，却余音绕梁。

&esp;&esp;范妃抚掌不语。教坊司的掌教在说，这是吹笛的高手弹出来的琵琶。

&esp;&esp;萧岚音已不去思考他们在说什么了。眼前的屏风就像那座青山，向外探寻，只看得到满眼的绿。

&esp;&esp;她只得起身，绕过这座大山，拜谒那片绿的真容——

&esp;&esp;屏风的那一面，怀抱琵琶的青年凤目半睁，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他的鬓角沾着雨水，应该算狼狈。

&esp;&esp;为什么是应该呢？

&esp;&esp;可能是因为那双凤眼，也可能是因为那颗眼头红痣，或又是因为他足够冷淡平静的神情。

&esp;&esp;这不是一个轻易屈居人下的人，仅是一面，郡主就下了结论。

&esp;&esp;明知他是难以抓在掌心的人，这次初见却与他的乐声一起，深深印在了萧岚音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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