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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凌风看着林偃月的动作,像被点了穴一般,顿时动弹不得。
深爱的姑娘站在自己面前,纤纤玉手一点点宽衣解带,这动作实在太过诱惑,谢凌风只觉得呼吸骤然急促,顿时意乱情迷不能自抑,再不敢看林偃月的眼睛,目光随着她的指尖移动,看她一件件脱下那身艳红的嫁衣,堆在地上像一团飘在脚下的红云。
林偃月的身上终于只剩下了一身雪白的里衣,裹住她曲线起伏的身体。谢凌风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直冲脑门,连呼吸都开始烫起来,他完全没有料想到林偃月会这么主动,窘迫得不知道该将目光看向何处。
林偃月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像在等待什么一样,待谢凌风终于抬起头,这才微微偏了头看着他。目光相触,然后林偃月终于脱下了最后一件里衣,除了白色的裹胸和亵裤,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暴露在谢凌风的面前。
那一瞬间,谢凌风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冷得他全身都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林偃月右肩锁骨的下方,赫然是一道浅褐色的伤痕,大约三指来宽,整体向下凹陷,薄薄的一层皮肤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骨头。
对这道伤的存在,谢凌风早有心里准备,只是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触目惊心的状态。
林偃月离他那样近,近到他可以在她的眼睛里看到惶然无措的自己。谢凌风想退,但此刻坐在床上,让他退无可退,只能慌乱地垂下目光。
林偃月却不让谢凌风逃避,俯身蹲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再次面对她的身体。
谢凌风别过脸去,林偃月却握住他的手,然后将他的手放在了她肩头的那道伤痕上。
刚触及林偃月的肌肤,谢凌风就像是触到什么烫手的东西一样,猛地将手缩了一下。
林偃月紧紧抓住谢凌风的手,轻声道:“你怕什么呢?你这么想要让我回来,这么想要娶我,就没有想过,从此以后你必须面对这道伤口,这道你亲手留在我身体上的伤口?”
指尖下的肌肤有着冰凉而光滑的触感,谢凌风却只觉得像一块烙铁一样,烫得心都在发疼。
他哪里是害怕面对这道伤口呢?他已经不是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强大到足够担起过去和未来。他等了她九年,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去承担他曾经犯下的一切错误。他害怕的,只是她这样冷漠如冰的眼神,这样满是嘲讽和不屑的语气。
九年过去,他已经成为了统领南疆半壁江山的人,跺一跺脚,整个南疆都要抖一抖,可是唯有面前的这个人,她可以轻而易举就让他害怕,让他伤心,让他软弱。
谢凌风只觉得瞬间清醒——他在林偃月的眼里,只是跳梁小丑。从他进门开始,林偃月就冷着一双眼漠然地审视他,看着他情难自抑,却又忐忑不安、小心翼翼。林偃月的眼神,就像看着一条狗,手里拿着一根肉骨头,左右晃荡,看它如何伸着舌头淌口水,然后围着自己转圈摇尾巴,心里想着,真是下贱的狗啊,然后将骨头放得再低一点,看它如何将尾巴摇得再欢快一点。
谢凌风一点点将手从林偃月的手心里抽出来,蹲下身拾起一件外衫披到她的肩上。然后,谢凌风站起身,脊背笔直,面无表情地向外走去。
可是,谢凌风刚走出去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林偃月的笑声,像是听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却克制着不让自己大声笑出来一样。
谢凌风在那笑声里慢慢停下脚步,心里的悲凉沉下去,浮上来的都是腾腾怒气,忍不住问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可笑?”
林偃月微笑着道:“凌风,你还是不敢面对,不是吗?”
谢凌风听出来,林偃月的声音很是愉快,她回来这么久,从来没有过这么愉快的语气。
谢凌风忍不住紧紧握紧了拳,拼命克制着想要走回去捏住她的下巴,然后厉声质问她的冲动。当年她分明答应了要嫁给他,最后却还是背叛了他。他舍不得恨她,舍不得怪她,忍耐了这么多年,等着她忘记前尘旧事,可是如今还是这样,对他冷眼相待,咄咄逼人。
谢凌风胸膛起伏,深呼吸几次才将那股怒气压制下去,抬脚欲走,却听到林偃月的声音:“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到烟花巷之前的那两年去了哪里吗?不想知道,我肩上的伤口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吗?”
林偃月的话像是某种咒语,一出口便叫谢凌风再也迈不开步。因为他已经隐约猜到,那背后一定藏着惨烈到他无法面对的故事。
但是,林偃月并没有给谢凌风继续逃避下去的机会,已经悠悠地开了口:“九年前的那夜,我离开平仲山,其实并没有走出去太远,就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一个猎户所救。”
林偃月停一停,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需要如此才能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片刻后才接着说道:“起初,我也觉得那个猎户是个老实善良的人,感激他救了我的性命,终归我是不能死的,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他。可是渐渐地,他看我的眼神都怪异起来,一日他喝了很多酒,终于露出本性。我在三丘坛受了檐梅一剑,本来就有内伤在身,而你的那一剑拼尽一身功力,剑气震碎了我的心脉,导致暂时武功尽失,又因为肩上的伤,只能用些拳脚功夫抵抗。”
说到这里,林偃月兀自笑了一下,笑里已经掺杂了凄凉:“最后,那个猎户将两根手指伸进了我肩上的伤口,扣住了我的肋骨。”
林偃月觉得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男人猥琐而贪婪的脸,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只是那么一瞬间,很快便恢复如常。
谢凌风听到这里,只觉得心口猛地一缩。他想起从前,自己的肩上也曾中过一箭,箭上有两个倒钩,乔贯华帮他拔出来的时候,他疼得几乎晕了过去。他不知道被人用手指插入伤口会有多疼,光是想想都忍不住全身发冷。
谢凌风转过身去,就看到林偃月斜靠着床坐在地上,身体裹在那件宽大的嫁衣里,小小的一团,让他想要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却因着心底里源源不断涌上来的愧疚,脚下竟不能移动半步。
林偃月仰起脸,看着谢凌风,一字一顿地道:“凌风,这所有的一切,说到底,都是拜你所赐。”
谢凌风如遭雷击,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林偃月描述的那个场景,仿佛真实地浮现在他眼前,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他将她推向了那个地狱。
谢凌风慢慢走到了林偃月的面前,然后蹲下身去,轻轻将地上的人抱在了怀里。隔着一件外衫,她瘦得似乎只剩下了一副纤弱的骨架,他甚至都不敢抱紧她,只能架着手臂松松地环住她的肩,让那个拥抱显得空虚无力。
谢凌风的声音颤抖着:“偃月,不要再说了!我求你,不要再说了!那个畜生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林偃月就那样任由谢凌风抱着,乖巧的像一只猫儿。
方才的只言片语,谢凌风会联想到什么,林偃月已经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来了。只是,那两年的故事远比这复杂得多,她只不过摘取了其中的一小部分说给谢凌风听。
她就是要他误会,要他愧疚,要他愤恨。
林偃月的唇边慢慢露出一个凄凉而残酷的笑来,道:“怎么?觉得他碰了你的东西,所以也该死?”
谢凌风听林偃月说出那个“也”字,身体顿时便僵了,他知道林偃月说的是顾檐梅,那是他们之间永远都不能触碰的伤口。
林偃月从谢凌风的怀里退出来,轻笑道:“你觉得,我会让那个猎户活到现在?他早就被野兽啃食,吃得只剩下了一堆带着碎肉和血痕的骨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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