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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红在孤月观的客户里,低声向李婉卿问道:“小姐,你知道胡秀才去衙门,查什么吗?”
李婉卿当然不知道胡宗宪去查什么,她只是兑现自己的诺言,愿赌服输罢了。、所以当小桃红问起她这个问题,让她感觉到很困扰:“我又不是他娘亲,我管他去查什么?”
小桃红叹了一口气,对边上的霍曼殊说道:“只怕这桩,是有祸事了。”
说着小桃红从袖袋里摸出一颗茴香豆,偷偷摸摸塞进了嘴里。
而霍曼殊当然知道,胡宗宪在衙门里,是去查什么。
尽管胡宗宪并没有告诉她。
但她知道,如果不是通过翻查衙门陈年的文档案牍,推查出孤月观道长的过往,发现长生子身上存在疑点,那他们就不会这么赶,一定要在日落之前赶到孤月观来。
所以小桃红会说“有祸事”,也是想通了这一节。
“不是长生子道长有问题,就是长生观跟那些杀人案脱不了干系。”小桃红尽管很懒又贪吃,但她绝对跟“笨”字没什么关联,否则的话,也不会李婉卿正经上课没背会的书,她一个旁听的丫环却能背出来了。
相对来讲,李婉卿要比小桃红更有勇气:“不论是什么问题,也不管胡某人平时跟我们不对付,查案子总归是好事,我们总是尽量要帮他的,只要能帮上,不要讲究平日里不快。”
小桃红很以为然的点头,但霍曼殊听着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因为不论李婉卿还是小桃红,她们也许天真率性,但认真起来,包括李婉卿,脑子也一样是好用的。但问题是,现在孤月观里,一旦有事,不是单靠脑子就可以解决问题。
“你们找几家相熟的香客,最好是护卫带得多的。一会如果有事,不要被人挟为人质就麻烦了。你们知道,女孩子落在那些匪人手里,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要瞪眼,不要说你们会如何、如何,一旦真有事,你们能连自杀都做不到,你们自己冷静想想,是不是这道理?”
于是厢房里,一下子就沉默下来,不论是李婉卿,还是小桃红,她们都知道,霍曼殊说的一点没错。
但是当小桃红悄悄从门缝里张望出去时,看到的是寂静无比的院子。
之前喧闹,那些香客的下人、护卫互相的攀谈,包括那些达客贵人的家眷,在院子里石桌石凳上的闲谈等等,一下子全然消失无踪了。
天黑得很快,最灿烂的晚霞,就是太阳完全坠掉的时刻。
“胡秀才,商贾逐利而行,他们不从辽东作生意,又和我有什么相干?”看着窗外日落,萧铁壁似乎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他伸手搀起自己的徒弟,对那小道僮说道,“去吧,马上就要天黑了,把灯掌上。”
然后萧铁壁又对胡宗宪和霍长觉问道:“不至于连这么个小孩,你们都觉得要把罪名安到他头上吧?再说天黑点灯,大家都方便,还是你们不喜欢点灯?那也无所谓,就不点。”
胡宗宪侧了侧身,让开一条路,教那道僮出去点灯。
“这样吧胡秀才,你们要指认我什么?麻烦你说个明白吧,不过摆着一副讲理的样子,其实又是玩锦衣卫胡乱捉人的那一套。”萧铁壁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话越来越多,情绪越来越自如。
胡宗宪对此是有所察觉的,不过就对答来讲,萧铁壁的问题,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所以胡宗宪清了清嗓子,便开口说道:“除了杜家之外,其他死的几家,特别是黄家为首的商队,他们都跟你父亲有仇。”
“当年我出世之前吧,绩溪有一个萧厝祠的,这二十年才被渐渐的淡忘。”
胡宗宪说将起来,胸有成竹,本来就是理得极为清楚的逻辑:“黄、李、赵、吴,主要就是这四家,跟当年萧家的覆灭,是脱不了关系的。要不萧家不会那么倒霉,我查看卷宗,在最后两年里,哪怕有两次贩货平安回来,萧家都能支撑下去,偏偏那两年,十七次出绩溪,十七次不是被外地官府衙门为难,就是遇上山匪,或是泥石流连人带货都淹没了。”
说到这里,霍长觉也明白了,望着萧铁壁说道:“这位萧将军,为给家人复仇,所以去军中练成一副好身手?”
听着霍长觉的话,萧铁壁便突然笑了起来,尽是嘲讽之意:“是啊,我就专门去军中学艺嘛!”
“这就不见得了,萧家本是绩溪大户,没落之后,旧日得罪的人物,便纷纷围了上来,如果仅是这样,萧家烂船还有三斤钉,也不会败落得这么快,问题是有黄、李、赵、吴四家在背后作为推手,是以萧家的败落,快得让人不敢相信。”胡宗宪的记性很好,他几乎把那卷宗都重新在脑海里整理了一回,让它更简洁,更有逻辑性。
“萧将军,当年是要去外地投奔旧友的,可惜在道中被截杀,只有萧将军,被要赴边关上任的某位大人物救下来,然后被这位大人物的护卫收为义子。所以萧将军一点也不怕我们把他拘回衙门,一旦霍大兄你去请驾帖,朝廷那边,自然有大人物为他开口说话。”
胡宗宪说到这里,向萧铁壁问道:“将军,你怎么不笑了?你可以接着笑嘛。”
“到了萧将军长成之后,得知那黄、李、赵、吴四家还在辽东经商,也就是十数年前吧,萧将军便以其人之道,还诸其人之身,当年他们怎么对付萧家,萧将军就怎么对付他们。这对于手下有兵、朝中有人的萧将军来说,要比当年那四家雇佣山匪,做起来要轻松许多吧?所以,这四家的生意,很快就做不下去了。”
“这四家也知道辽东再走下去,只怕和当年萧家一样的下场,所以他们就改道向南。”
“这就是萧将军挂印回乡的原因,他们把生意从辽东撤回来,那么萧将军就无法利用自己在辽东的影响力,来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了。”
“精彩!”萧铁壁轻轻地拍了拍手。
“但是胡秀才,中间很多东西,你并没有真凭实据,这样吧,我们商量一下,难为你花这么大工夫,我便认下吧,只不过我有一事相求。”
胡宗宪笑着摇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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