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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淮城捕头安学武这两天忙得团团转。宛州商会的到来可是件大事,大到那些街边卖烤红薯的小商小贩都必须被驱逐,以免影响市容。向来以国家利益为己任的安学武自然是亲力亲为赤膊上阵,每天和那些不守规矩的商贩们从早到晚打着游击战,平均每天体重都得下降好几两。当然了,即便这样持续一个月,他的体型仍然会呈现出令人羡慕的球状。
安学武在整个南淮城只害怕见到一个人,那就是云湛。这不仅仅是因为云湛是南淮最喜欢太岁头上动土的角色,还因为此人知道安捕头的秘密,不为人知的绝对秘密。因为知晓了这个秘密,云湛总喜欢去找他的麻烦,而且总是挑选在他最不愿意帮忙的时候。比如这一天下午,安捕头正准备雄赳赳气昂昂走上维护市容的关键战场时,云湛来了。
“安捕头,我有关于杀手组织天罗的重要情报要向你汇报!”云湛的开场白就气得安学武直打哆嗦。他只能把工作交代给副手,拉着云湛进入捕房,把门关上。
“你个王八蛋!”安学武压低了声音骂道,“能不能别老是把天罗挂在嘴上当口头禅?你以为你们天驱说出来就很光彩?”
“都没什么光彩的,”云湛耸耸肩,“只不过我被揭出来是天驱大不了立马卷铺盖跑路,你要是被识破了天罗的身份,你在宛州苦心经营的一切可都灰飞烟灭了。”
他顿了顿,总结说:“明显你亏得更多,所以我还是可以继续要挟你。”
安学武无奈地摇摇头:“早知道当初赏你一根天罗丝永绝后患……今天又有什么屁事了?”
“很简单,你们天罗肯定早就把南淮城大大小小的官吏都摸清楚底细了,”得胜的云湛一屁股坐了下来,“所以我想要问问你,吏部侍郎莫维钦有没有什么仇人或者密友,尤其是右手缺了一根食指的人?”
“莫维钦?前些天刚刚因为召亡游戏而死的那个?”安学武反应很快,“有时我们漂亮的公主殿下指使冤大头替她卖苦力了吧?”
这回轮到云湛灰头土脸了:“谁说卖苦力,老子是要收钱的……快帮我查查。”
“不必查,都在我脑袋里装着,”此时的安学武一点也也没有平时在人前那副憨态可掬的蠢笨样,“这个人二十三岁的时候在吏部做了一名小文书,五十岁就熬成了吏部侍郎,在官场上已经算得上年轻有为了。根据我的了解,此人一向处事圆滑慎重,得罪人的事都推给别人去做,自己仅有过几小笔完全推脱不掉的受贿,数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另一方面他办事也很得力,国主还算赏识他。”
安学武的总结很简明扼要。虽然理论上说受贿当然应该属于触犯了律法,但在这个冷酷而现实的世界中,身为吏部侍郎,接受一点小贿赂是不会引人关注的。更何况能得到安学武评价一句“办事很得力”,也算相当不容易了,所以听上去,应该不会有人因为工作上的事去为难莫维钦。
“但是这个人并非没有一些反常之处,”安学武话锋一转,“首先,他的身世有些可疑。他自称出生于中州北部的一个山村,并在那里长到十多岁后才来到宛州,但碰巧我因为其他事情调查过那个村子,村里几十年间根本没有姓莫的人家。此外,我开始调查他也不过有三年的时间,在这三年中,他的收支状况有些奇怪。你也去过他的家吧,觉得他的住所配得上一个从二品吏部侍郎的俸禄么,即便我们假定他完全不受贿?”
“这一点我倒是早就发现了,他的住所比起同级的官员稍微简陋了一点,”云湛回忆着,“而且屋里也并没有什么值钱的古玩字画。不过我当时以为是他为官清廉的原因。”
“实际上,在过去的三年里,他每年都有一笔很大的支出,却查找不到去向,”安学武说,“这笔钱占了他每年俸禄的很大一部分,加上他自己又几乎不受贿,所以他才显得比其他的二品官员穷得多。尤其是今年年初,他几乎把去年的薪俸都用掉了。”
“查找不到去向?”云湛有些意外,“连你都查找不到去向?”
“是的,非常奇怪,简直就像他提出一张银票然后躲在家里烧掉了一样,”安学武说,“我只能怀疑他秘密地把这笔钱转移了,至于为什么转移、转移给谁就不知道了,毕竟他这样过分谨慎小心的官员对我没什么太大用处,所以我并没有费大力去查。”
“那么右手缺一根食指的人呢?在莫维钦的同僚或者朋友里,有没有这样的人?”云湛再问。
“至少我没有听说过。”安学武的答案令人失望。云湛知道从安学武这里也榨不出什么了,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你相信召亡游戏是真的吗?”
安学武有些轻蔑地笑了笑,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对于大多数世人来说,其实天罗比鬼还要可怕。”
既然这个少一根手指头的人不太好找,就只能换个方向了。这之后的三天里,云湛改头换面扮演了不同的角色,向莫维钦生前的同僚和好友们打听了一圈,但谁也不知道这位侍郎是怎么用钱的。这些人即便知道莫维钦不算宽裕的生活,也都和之前的云湛一样,以为那不过是莫维钦为官清廉的结果。而安学武也向他提供了更详细的资料,证明莫维钦在官场上从来没有犯过什么值得一提的错误,也从未树敌。
调查有些停滞了。好在云湛一向很有耐心,反正他的职业道德从来只限于最后查清案件,而不在于赶时间,更何况——现在他是个有地方蹭饭的幸福的人。
宛南面馆的老板本来就经常接待云湛,现在两人就更熟了,生意清淡的时候,他也会和云湛随口聊几句天。这是一个从宛南山区来到南淮城讨生活的山里汉子,但在南淮城已经呆了将近二十年,说起话来已经是纯正南淮口音。
“你这家面馆最近打扫的很勤快啊,”云湛敲敲桌面,“看来是宛州商会一来,南淮城就变白。”
“岂止是变白,皮都要刮下来一层,”店主吭哧吭哧擦着桌腿,“没办法,每年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不过比你们游侠好点,我们总算还能开业,你们就只能熬到宛州商会离开啦。其实他们到南淮城能有什么屁事?好多有钱人的家根本就在南淮。还不是跑到国主那里骗吃骗喝,看点新鲜玩意儿,又是焰火又是杂耍表演的——那不就是找个借口度假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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